第一千六百一十五章:大局已定

上山打老虎额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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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免了利息,本金还是要还的。

    这等于是给这些士绅一些优待。

    当然……这些士绅们依旧还欠着西山钱庄的银子,可至少……可以缓一口气。

    这自然是恩典。

    可弘治皇帝要求他们以田易田,同样一亩江南的地,置换吕宋的田地,这对于士绅们而言,就无法接受了。

    那周堂生:“……”

    他觉得自己要昏厥过去。

    去……去吕宋?

    我的天啊,自己的祖宗们,可都在这儿啊,这不等于是充军发配吗?

    可方继藩却笑吟吟的看着周堂生道:“恭喜,恭喜,陛下鸿恩浩荡,赐下甘霖,你们还不快谢恩?”

    方继藩一席话,犹如晴天霹雳,令周堂生骤然间脸色大变。

    他立即就明白了方继藩的言外之意。

    这已是恩典了,包括了免去他们的贷款,包括了准许他们将土地置换去吕宋。恩典是如此,那么没有恩典……又是如何呢?

    再往深里去想,倘是陛下来的不是恩典,而是雷霆之怒,那么……

    周堂生猛的打了个颤,可……

    他大哭,拜倒在地道:“陛下,陛下啊……臣列祖列宗都生于斯,葬于斯,宗祠在此,实不敢迁居,还请陛下……”

    弘治皇帝一副气定神闲之态,他渐渐已经开始掌握节奏了:“你可将列祖列宗都迁往吕宋嘛。若是人手不够,朕可以帮你。”

    周堂生和其他诸生听到此处,心里一句卧槽……怎么的,还要挖我们祖坟?

    可心里瞬间闪过的愤怒,随即又烟消云散。

    因为他们想到了下一个问题,挖你祖坟又如何,哪怕是挫骨扬灰又如何?

    他脸色惨然,今日不迁居,不知是什么后果……偏偏……皇帝却还是没有将他们置之死地,毕竟……还是给他们留了一条后路的,至少还可去吕宋,在那里,虽不知什么光景,可至少……还有田地,还能过日子!

    寻常的百姓,若是遭了无妄之灾,便要饿肚子,活不下去了,就要反。

    可士绅不一样,他们家大业大,他们凭什么反?

    此时,弘治皇帝又道:“吕宋田地与江南田地的丈量,需加紧一些,依着朕看,先将人送去吕宋吧,让他们先熟悉一下环境,否则一无所知,将来如何经营家业?自然……诸绅的家眷诸多,水师这里自是要鼎力协助,还好吕宋不远,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大碍,都能平平安安,这是最好不过的。”

    弘治皇帝面上露出了温和之色。

    他只求目的。

    只要目的达到,弘治皇帝本就是温良的秉性,自然也就一切好说了。

    他透出淡淡的笑容,继续道:“沿途的花销,动用朕的内帑吧,他们举家迁徙,料来也是不易,还需下旨,他们初来乍到,等到了吕宋之后,吕宋总兵官徐鹏举,需好生将他们安置,吕宋可能不太平,需加派人手,严加看护。”

    弘治皇帝虽是吩咐了不少安排,可周堂生人等,此刻却是万念俱焚了。

    方继藩一一记下,忍不住插嘴:“陛下宅心仁厚,仁义无双,诸绅对陛下,想来定是感激涕零,哪怕他们将来去了吕宋,也知陛下心里挂念着他们哪。”

    弘治皇帝便微笑道:“都是朕的子民,不分彼此,朕岂能厚此薄彼,何况让他们去吕宋,其一,这吕宋确实是不可多得的鱼米之乡。这其二,也是为了我大明的百年基业。这是利国利民之举,噢,继藩,这江南诸绅的黄册,何在?”

    方继藩打起精神:“陛下,你说巧不巧,儿臣恰好带在身上。”

    周堂生:“……”

    周堂生本还觉得,应该在此时努力的挣扎一番,至少该痛哭流涕的晓以利害,或是求饶一番,总该再争取一下吧。

    可听到这一句你说巧不巧,读过书的他,便明白,一切都完了。

    这决定……早是算计好了的。

    方继藩朝身后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会意,不多时,居然便抱着一大沓的黄册来了。

    这黄册,乃是官府对士绅百姓们的造册情况,说穿了,相当于户口。

    这么一大沓的黄册送到弘治皇帝的面前。

    可纸张,却是簇新的。

    很明显,这不像是存在地方衙门里堆积如山的故纸堆里寻来,这压根是重新调查出来的黄册。

    却见弘治皇帝看向周堂生:“你叫什么?”

    周堂生结结巴巴的道:“小民周堂生……”

    弘治皇帝看向方继藩:“周堂生……有吗?”

    方继藩目光炯炯的道:“这真是撞了大运,说出来,儿臣自己都不相信,儿臣还真记得有一个叫周堂生的,陛下……儿臣寻一寻……”

    他熟稔的按着周的第一个读音,迅速的翻出一小叠的黄册,很快,便翻出一张大纸来,这大纸里密密麻麻……交在弘治皇帝手上,弘治皇帝张开,徐徐道:“南直隶宁国府宣城县周氏,世代为官,书香门第,宋大夫周岩之后……户下丁七十九人,二百一十又七口……”

    周堂生只听得战栗,其他诸绅更是惶恐不已。

    这丁代表的是服徭役的数量,一般是指成年的男子,而口则代表家中具体的人口。

    周堂生因为是大族,所以没有分家,人口众多,可以往的黄册之中,周家只算是一户,而如今……这一家老小,一个个的,似乎都被人点算的清清楚楚。

    何时点算的?怎么点算的?

    这不听还好,听了,周堂生内心竟是恐惧起来。

    他心里惊惧,瑟瑟发抖,却听弘治皇帝继续念下去,家里多少头猪,多少头牛,又有宅邸多少亩,家中曾出过几个有功名的子弟……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弘治皇帝念毕,忍不住赞许的看了方继藩一眼,说实话,别的事,方继藩总是懒洋洋的,唯独这样的事,他干劲足得很,当然,内阁的统计司,也可谓是功不可没。

    弘治皇帝将周家的黄册搁下,抬头看着周堂生道:“周卿家,这没有错吧,若是有错漏,可以指摘出来。”

    破天荒的,弘治皇帝不再以尔相称,而是改为了卿家。

    可周堂生一丁点都不觉得舒坦,反是魂不附体,吓得匍匐在地,战战兢兢的道:“没……没有错,一头牛都不曾少。”

    其他的士绅尽都骇然,他们不安的看着那案头上,一沓沓的黄册……想来……有周堂生,肯定也是少不了他们的了。

    弘治皇帝道:“这样便好,照着黄册迁徙,卿家以为如何,还有没有什么要说的?”

    周堂生脸色蜡黄,努力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没有了,吾皇圣明……”

    弘治皇帝自然是看出周堂生眼底的复杂眼色,他却是笑了,道:“卿终究是朕的子民,此去吕宋,不必有什么后顾之忧。”

    一干士绅和读书人,在弘治皇帝的一番安慰之下,纷纷告退。

    许多人出来时,竟都觉得腿软。

    不少人面如死灰,若是以往,遇到此等不平之事,少不得要凑一起议论几句,可周堂生和所有士绅一样,他们警惕的左右四顾,却绝没有任何和人凑热闹议论的心思,而是低着头,竟是不敢发出声息一般,连走路都变得蹑手蹑脚起来,迅速的消失在了人海。

    ………………

    此时,弘治皇帝惬意的坐在了魏国公府。

    几个婢女上前,替弘治皇帝剥着螃蟹。

    这上好的螃蟹,肥美无比,都是自蒸笼里新出来的,下头是一小碟的姜醋,还有一盘菊花叶儿桂花蕊熏的绿豆面子。

    就这般好似家常的吃食,却令弘治皇帝食指大动。

    他见婢女剥着蟹肉,便道:“朕亲自来,你们不必伺候。”

    婢女们也是紧张,忙告退。

    方继藩坐在对面,早已愉快的摇下蟹脚,很没吃相的咔吧咔吧咬碎了壳,吃了蟹肉,再将壳吐出来。

    弘治皇帝学着方才婢女的样子,却斯斯文文的剥壳。

    这江南的螃蟹,最有滋味的便是那蟹黄,弘治皇帝觉得虽是清淡,却又有不同的滋味。

    不久,那朱氏便微微颤颤的亲取了银壶来,远远便可闻到酒香,朱氏道:“陛下,吃蟹不可不喝酒,公府里便曾自酿了一些女儿红,臣妾将其温热了,陛下可尝尝。”

    弘治皇帝颔首,将掰了个满黄的螃蟹托在手上,吃了蟹黄,顿时高兴起来:“尚膳监真是该罚,这么多山珍海味,竟不如一蟹。”

    说着,弘治皇帝对朱氏道:“朕自管吃,你不必亲自伺候。”

    朱氏行了礼,却是堆笑,方继藩总觉得这朱氏厉害的很,古人们溜须拍马的功夫,真是博大精深,足不出户的老夫人,本是碰瓷的大好年华,居然还能钻研这个,可见古人的智慧,切切不可小看。

    弘治皇帝吃干净了蟹壳里的蟹黄,方又摆出了威严:“继藩,这些士绅们,是否会义愤填膺,还想要图谋不轨。”

    这也正是弘治皇帝所忧虑的。

    “陛下……”方继藩道:“陛下,儿臣用人头担保,他们断然不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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