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择一城终老(2)

金叶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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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国当天是中秋节。走的时候没和任何人道别,回来也没告诉任何人。没什么行李,一个背包。其实和走的时候差不多,只是有说不出的轻松。

    一年,好像过了一个世纪。

    出了机场,万里无云。不见浓烟滚滚,只有匆汲人群。随手拦了辆出租,司机问我去哪。我在想,我该去哪。我微笑地和司机说:林风广场。

    下了车,绕到后排的办公楼,才想起今天是周末,怪不得整个大堂都冷冷清清的。好久没来了,大堂经理可能都换了好几拨,我和他大眼瞪小眼,实在尴尬又陌生。

    “女士,请问您找谁?”

    我嘴角一钩:“我找他。”说着就抓住欲从我身边走过的徐璐。他一下没认出我,楞了几秒才叫出来:“辛瑶?!我靠,真是你啊?!”他拽着我上下打量,兴奋的眼睛像是几百瓦的电灯泡。

    我笑着瞪了他一眼:“我有变得那么糟糕吗?”

    他熊抱我:“你可想死我了,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你不知道你走这一年我是怎么过的,你还知道回来啊……”

    我看着大堂经理扭曲的表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他松开我,又开启连环机关枪:“你怎么变那么瘦,这一年你都跑哪去了,是不是到处打工吃不饱穿不暖……”

    “你今天怎么上班,韩梦秋还在楼上吗?”我问。

    “哦哦哦。”他似恍悟过来,“你不知道你当年不声不响走了,韩总一直追你追到机场,但还是没赶上。我本以为他会为情消瘦一阵子,可我真是低估他了。每天换一个女朋友,上个月去澳洲出差,居然还带了个外国女生回来,后来就住在了你们的公寓里。不过我知道,他这是在掩饰……”

    “徐璐。”我白了他一眼。

    他这才回归正题:“韩总去美国出差了,今晚飞回来,应该快落地了。”

    “你现在是去接他?”

    “对,一起吗?”

    “那就不必了。我就是过来跟他说一声,我这次回国,是准备和肖江重修旧好。他既然不在,这话由你带到也是一样。”

    他有些发愣,见我转身往大厦外走,问:“你这是去哪啊?”

    “肖江家。”

    —

    敲肖江家门的时候,我突然有些紧张了,毕竟之前和陈玉弄的并不是很愉快。可让我没想到的是,开门的竟是张甜,手里还抱着个孩子,含着个奶嘴,粉嫩可爱。

    张甜脸上也有点楞,但瞬间反应过来,眼里也发出惊喜的光芒:“辛瑶!”她又对屋里的肖成功叫了一声,“肖爸,你看谁回来了?!”

    肖叔冲了过来,张甜直拉着我进屋,家里没看到其他人。正是吃饭点,桌上也没几个菜,完全没有过节氛围,却有一种凄凉的感觉。

    在他俩喜出望外的寒暄下,我问:“肖江呢?玉姐呢?”

    肖叔和张甜对视了一眼,眼眉都低垂了下来。

    肖叔说:“半年前,小玉突然肚子疼,肖江又不在家,我从武馆回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半昏迷了。送去医院,医生说失血过多,难产,孩子、大人只能保一个。小玉自己做了决定,保孩子。肖江赶去的时候,小玉已经没气了。

    亲身母亲因为生他难产死的,老婆现在也这样,这对他打击实在太大!他觉得是他害死了小玉,小玉那天晚上打了很多电话给他,可他不知去哪了,一直都没接电话。他觉得很愧疚吧。别看他表面似挺坚强一孩子,其实他只是故作坚强罢了。就像他明明在意他的腿、明明自卑,却总是一副潇洒劲。现在,他更是一蹶不振,总是借酒消愁,醉生梦死。”

    肖妈妈不是肖江的亲身母亲?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

    孩子在张甜怀里哭了起来,肖叔接到自己怀里哄着:“可怜了这个孩子,没了妈妈,爸爸又这样,幸亏有甜甜时常来照应照应。”

    张甜站在一旁看着我不说话。

    我问:“肖江呢?”

    “天台。”

    我接过肖叔怀里的孩子,抱着他,跑上了天台。

    张甜跟在我身后说:“今天比较特殊,刚好是陈玉去世半年。”

    初秋的傍晚凉爽还带着点寒意,天黑的不彻底,天界边还有一丝光亮。肖江就靠倒在天台边,嘴里灌着啤酒,周围还有零零散散的空酒瓶。风一吹,那么远的我都能闻到那浓浓的酒气。

    深蓝色的静谧天空下,暖黄色灯火印的他那般凄楚。

    这是怎么了,岁月洗涤了我那段痛苦的往事。我痊愈了,他却伤的这般彻底。

    我大步向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啤酒,冷冷地看着他:“还能看清楚我是谁吗?”

    也不知道他喝到几分醉,对于我的出现,毫无反应,只是又拿起一罐啤酒灌了起来。

    “肖江,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有意思吗?!起来,别喝了,下楼吃饭了。”我想拉他,他推开我,我踉跄的差点没站稳。

    我怨愤地瞪了他一眼,心里哀默、难过又心疼,但还是好着脾气说:“肖江,我回来了你就一点也不高兴吗?别人看到我都热泪盈眶,你可真够拽的,正眼都不看我一下。你知道我这一年都怎么过的吗,我有多少次死里逃生吗?我都好了,你怎么又这样呢?”我将小江抱到他面前,“你看看你儿子,长的好可爱的。”他一甩手,就打在了孩子的脸上,划出了一道长长的红痕,孩子也瞬间破涕大哭。

    “你疯啦!”我惊到,抱着小江向后退了一步。

    而他依然无动于衷。

    我冷冷地笑了,站了起来:“肖江,原来你也是这么作。你就喝吧,你最好喝死!”

    我气的抱着孩子出了天台,下了两个阶梯,心里实在憋闷,又跑了回去,重新站到他的面前,大声骂道:“肖江,你就是个孬种!我瞧不起你你知道吗!我鄙视你!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肖江,断条腿怎么了!不能武术怎么了!你妈、你老婆死了又怎么了!你武功那么好,就算一条腿一样能打三五个!你聪明,做律师三年不到就名声和气!你妈有你这个儿子骄傲!你老婆拼命为你生下儿子,你就不闻不问?!

    你要就这么消沉下去,我告诉你,你一无是处、一败涂地!你就是个垃圾,你是个垃圾你知道吗!连回收再利用价值都没有!你给我把头抬起来!把头抬起来!”我直接上手将他拽了起来,“肖江,你要是个男人你就抬起头来!你看看天有没有塌下来,地有没有陷下去!你要死,我拦着你,我就是个王八蛋!你要活,你就给我好好活出个人样!堂堂正正给我活下来!你听明白没有!”

    我将小江放到他手上:“他是你儿子!没人有义务照顾他!要死抱着他一块死!要活带他下来,我们等你吃团圆饭!”

    我气的浑身发抖!将孩子塞给他就下了楼,哪知张甜也跟了下来。我回头看着她:“你跟我下来干什么!上去看着啊,别真跳下去了!”张甜哦了一声,又跑了回去。

    好久后,肖江终于抱着孩子回来了。我们什么都没说,一起吃了一顿饭,很简单的一顿饭,都没怎么说话。吃完,肖江抱着孩子进了房间,我和张甜收拾碗筷。

    厨房里,我洗着碗,看着手中的泡沫,跟身边张甜说:“肖江是我哥,现在真的是我哥。”其实我想明白了很多事,包括张甜的心。她的心思不是难懂,只是我以前的心都关了,哪还能注意到别人的。

    “说什么呢?!”张甜笑着看了我一眼,又躲开我的视线,将洗好的碗碟放到了橱柜里。

    我触了下她肩:“对不起啊,这么多年我都没发现,但现在也不迟不是,好事多磨嘛。”

    她有些茫然地看着我:“辛瑶……”

    我微笑地看着她:“之前你让了我一次,好姐妹,这次换我让你,扯平。”

    她一愣,细看我表情认真,嘴边也含起笑:“辛瑶,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哪里不一样了?”

    “觉得我更美了?”

    张甜嗤了我一脸:“自恋。”

    收拾完,张甜先回去了。我来到肖江床边,他抱着小江睡着,我就坐在他身边,看着他。曾经我有一个愿望。他抱着我们的孩子,就这样睡着。而我,就坐在床边这样看着他们。我笑了笑,抚了抚他长长的头发,胡子也太多了点,很是扎人,我说:“肖江,你这个样子,我真的很嫌弃你。”

    他闭着眼,嘴角微微一笑,拍拍身边的床铺:“要躺一会吗?”

    “算你有点良心。”我脱了鞋越到他身边,躺了下来。小江就在我们中间安静地睡着,还有还细细微微的鼾声。我舒服地长长伸了个懒腰:“累死了,骂人也是个体力活。”

    他唇角又勾起了个弧度。

    “肖江,能不能有点眼力见,借个肩膀靠靠。”

    他将一只胳膊伸了出来,我向他挪了挪,靠在了他肩上。

    “我认识的辛瑶终于回来了。”

    这个世上,最懂我的一定是他。没错,我不是不一样,只是又回来了。

    “我倒会时差。”我偎在了他身旁,又将怀里的小江紧紧地搂了搂。

    我曾经有那么一个愿望,像现在这样,我偎在他身旁,孩子偎在我身旁,就这么睡着,听着彼此的呼吸和心跳。我知道这是个梦,再实现不了的梦。在时差没倒回来前,就让我做一会梦吧。

    只是一声怦然响声,将这个还没来及做的梦断然打碎了。抬眼望去,韩梦秋的背影匆匆一瞥,悄然离去,。

    原来是他碰倒了门边的花瓶。

    我愣了愣,又缓缓躺了下来。

    “不去解释解释?”

    “不去。”我瞪着眼睛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谁让他乘我不在又沾花惹草来着,就气气他。”

    话虽这么说,心里还是哀叹了一声,不该做的梦就不要做。我舒了口气,爬了起来:“过几天再来看我儿子。”

    追出大门时已经找不到韩梦秋的身影,电话又是忙音。我只能打了一辆出租车赶回韩梦秋公寓,钥匙我还留着,锁也没换。房里没人,我就坐在沙发上,守株待兔。

    只是我等到大半夜也没见他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