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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不清宋禾此刻的面部表情，只能看到那头长发。
垂在腰际，迷人、性·感。
宋华深眯眸，忽而抬手。
指尖落在女人后脑，轻抚着那头青丝。
宋禾背脊僵住，垂在身侧的两只手逐渐收紧。
从唇间溢出的呼吸，印在车窗上，吹化了车窗上的寒气。
“景笙很想你。”
身后方，男人磁性的声音，含着两分哑意。
“恩。”
宋禾仍是没有回过身子，她的回应显得过于冷淡。
宋华深狭长的眼眸，闪过一抹精光，意味不明。
他将手收回，凝着宋禾丢给他的背影，语气似商量一般哄着：“什么时候闹够了，就和我回去？”
在宋华深眼中，她大抵就是一个小孩子。
她寄去离婚协议，是玩闹。
她生气，心里不舒服，也是玩闹。
宋禾终于将身体扭过来，一瞬不瞬的直视着男人眉眼。
男人的眼眸，幽深似海，看不明，想不透。
“我没有闹。”
宋禾清澈的声音，听来多了几分无情。
宋华深将眉头拧紧，若是有个小飞虫停在他的眉尖儿中间，许会被夹的粉身碎骨！
宋禾与宋华深之间，在性子上有许多共通点。
其中，固执便是劣性中之最。
宋禾微抬着下巴，粉唇紧抿，神色坚定到让宋华深几欲败退。
宋华深脸色沉了，他声音冷冷的：“宋禾，你这样一点也不可爱。”
宋禾轻笑一声，语气讥诮：“本来我也不够可爱。”
车速缓慢至极，十几分钟过去都未能行到老宅。
宋禾觉得，车厢内气息过于闷热，压迫感像个大石头般，重重的砸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喘息无力。
尤其，身侧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盯着她的男人。
那眼神，像是一道精光，将宋禾整个人看穿。
宋禾喉咙微动，无声的做了个吞咽动作。
她看向驾驶座开车的余北，忍不住扬了声音：“余北，你能快点开车吗？”
被忽然点了名，余北身体一僵，朝着后视镜瞥了两眼。
宋华深与宋禾之间，相隔着一块很大的空位。
距离，有些远了。
余北在心里叹了口气，嘴上却无奈的应道：“……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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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分钟后，宾利慕尚停在老宅院子里。
时间还算早，其他人似乎都没回来呢。
下车后，宋华深与余北说了两句话，余北又回了车里，准备离开，明天再来接宋华深。
宋禾下了车，没有在两人身上停留过多的时间和目光，抬步先行。
宋华深虽是在和余北说话，可注意力却都放在宋禾身上。
他注意到宋禾离开，眼神不知觉的随着她的背影游荡。
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别墅门口，消失在他的视线当中……
*
别墅里，宋禾换了鞋子进去，恰好看到陈霖从二楼走下来。
许是听到刹车的声音，出来迎宋华深的。
宋禾走过去，唇角微扬，语气客气：“陈管家，爷爷呢？”
“在楼上书房。”陈霖态度恭谨。
“我有些事，想和爷爷说。”
“可以，跟我来吧。”
陈霖略思索一瞬，点了头，带着宋禾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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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霖敲了书房的门，听到宋天明的回应，才示意宋禾进去。
宋禾进去后，陈霖很有眼色的退了出去。
书房里，宋天明正在练字。
宋天明虽然是从军队里摸爬滚打出来的，可骨子里，也有几分文人风雅。
喜欢练字，喜欢画画山水，也偶尔收藏一些古董、名家大作。
宋禾站在书桌前一米远的位置，看着认真收笔的宋天明。
“爷爷。”宋禾喊他，嗓音清澈。
宋天明知道宋禾进来了，可听到她这记称呼，手竟抖了一下。
最后一笔，一个墨点，毁了整副字！
可惜了。
宋天明眉头微蹙，丢开了毛笔。
将那副字拿起细看了几眼，而后单手捏碎，丢进垃圾桶。
动作一气呵成，不见半分停顿。
他冷淡的扫了眼站在原处的宋禾，抬了抬下巴示意：“坐吧。”
宋禾坐在了身后方距离不远的实木沙发里。
宋天明清洗着毛笔，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宋禾。
他态度闲散，问道：“有什么事？”
宋禾没想拐弯抹角，心里琢磨了一下措辞，便直言开腔：“我想订婚了，对象是……简家长子简商祁。”
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宋禾的声音有些低，语速变得缓慢。
简家与宋家渊源很深，不只是前亲家那么简单。
宋禾这会儿，突然提及，自己要与简商祁订婚。
宋天明听到的那瞬间，下意识的以为，自己年纪大了，耳朵出问题了。
宋天明推开笔洗，扯过椅子，坐了回去。
他拿起桌上的帕子擦手：“简家？”
宋天明语气嘲弄，轻轻的摇了摇头：“有意思。”
宋禾能听出宋天明此刻的讥讽。
大概，他是觉得她别有用心。
宋禾直视着宋天明，微扬下颌，不卑不亢，继续道：“我已经见过简老先生和简太太了。他们同意我和阿祁的交往，想和您见一面。”
宋天明将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宋禾身上。
他一双锐利的眼眸，扫视着宋禾那张脸，想要透过她美丽的皮囊，看穿她的内心。
从9岁，这个小女孩踏进宋家开始，宋天明便有自己的思量。
女孩，于豪门而言，都是巩固利益的工具。
那一年，宋天明见到了9岁的宋禾。
小丫头年纪那么小，却出落得足够可人。
那时候，宋天明随意的问了宋禾几个问题，宋禾的回答，不卑不亢，有条有理。
可没想到，十几年过去，这个小丫头，竟然和他的儿子纠缠在了一起！
行为思想，愈发的高深。
这正是宋天明最厌恶的！
他喜欢将一切都掌握在手里，见不得旁人越过他半分！
偏偏，宋禾跟着宋华深，学坏了。
“宋禾，你在打什么主意？”
宋天明中气十足的男低音，显得几分凌厉。
听起来，如同警告一般。
宋禾心尖儿微颤。
她还记得，宋桑晓曾对她说，宋天明是如何的逼死了他的上一任妻子。
“没什么主意，我和旁人订婚，您应该开心的。”
宋禾回答的够直接。
这一刻的她，胆子很大。
她坐在那，除了交握收紧的双手，出卖了她内心的焦躁。
其他的反应动作，看起来很自在淡然。
宋天明对她的回答，倒是多了两分好奇，觉得有趣。
宋天明反问：“你怎么就觉得，我会开心呢？”
宋禾面前，是一个茶几。
上面有泡好的茶，可瞧着，却已经凉透了。
宋禾贝齿轻咬着唇角，白希的手指，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给自己。
灌了一大口，让情绪和思绪都平复一些。
她将茶杯放回去，回道：“简家也是海城的望族，宋家的女儿和简家的儿子订婚，对于您来说，面子过得去。”
宋禾的这番话，算是直接点名了宋天明一直以来的想法。
对于多数人而言，这并不能接受。
这相当于直言道出了他的缺陷。
宋天明望着宋禾的眸色，冷了几分，声音都更沉了：“可简家的女儿，当年可是我的儿媳妇。”
“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宋禾的声音清澈入耳。
一如她9岁那年，回答他的问题，逻辑清晰，有条不紊。
宋禾说：“婚姻不和离婚了，这都是人之常情。”
宋天明将眼眸眯起，一双眸子，毫不掩饰的打量着宋禾。
宋禾看不懂宋天明此刻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是喜是怒。
但宋禾唯一确定的却是，宋天明断然不会拒绝她要订婚的念头。
书房内，忽然变得安静。
宋天明不说话，一心只想要看穿宋禾。
宋禾在等着宋天明回答。
时间过去良久，宋禾在一双锐利的眼眸注视下，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清澈的嗓音，柔和却又菱角分明：“对于您来说，只要我不跟三叔有什么牵扯，不就是最好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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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晚饭时，宋家的人都齐了。
包括宋绾绾与江止，竟然也在。
众人聚在一楼的客厅，宋天明坐在沙发的正中央，其余人都坐在两侧。
宋天明的目光，在众人脸上一一掠过。
他淡淡的出声：“都回来了。”
顿了顿，宋天明声音沉了几分，显得很严肃，他说：“我有件事要宣布。”
“小禾，过来。”宋天明对着宋禾招手。
彼时，宋禾坐在顾莲盼身侧，安静的低着头，有一种想把自己变成空气的错觉。
被点了名，宋禾不能不应。
宋禾从沙发里起身，迈开步子，走到宋天明面前。
宋天明拿手指点了点沙发旁边的位置，意思明显。
宋禾眼珠转动，没有多言，坐了下来。
宋天明对宋禾的态度，让众人诧异，大家都各怀心思。
宋禾低着头，谁也没有看。
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她此刻的神情。
诺大的客厅里，坐满了宋家子孙辈。
可除了宋天明的声音，再也听不见旁人的。
宋天明开门见山，说：“小禾说，她跟简商祁，已经确定了关系，并且见过了简老先生。”
这话一出，震惊了所有人。
宋禾与宋华深之间的那点猫腻，已经是众人皆知的事实。
只是碍于大家的面子，谁也不敢点出来。
此刻，宋天明的这番话，像是响在耳际的闷雷一样，震聋了许多人的耳朵。
“小禾能有喜欢的人，我很开心，方才已经和简老先生通过电话，确定了见面时间，到时候会定下提亲、订婚的日子。”
宋天明仍在说着，他没有理会众人脸上的神情。
即使不看，也能猜到。
他若无其事的问道：“你们都是小禾的长辈，不知道还有什么意见吗？”
一时，静默无言。
倒是听见了这个消息的江止，脸上闪过诧异和不可置信。
“订婚？小禾——”
江止本能的出声，被身侧的宋绾绾狠狠地扣住了手腕。
宋绾绾的指甲，扎进了江止的皮肉中！
疼痛，让江止蓦地回神。
他甩着宋绾绾的手，侧首瞪她。
宋绾绾却故意和他作对，抬起下巴，目光挑衅警告。
宋盛扯了扯嘴角，轻笑两声：“我作为小禾的父亲，没意见、没意见！”
幸灾乐祸般的语气，听着极其的不舒服。
宋盛看向坐在正对面的宋华深，语气暧昧：“就是不知道老三……”
宋盛说着，故意停顿。
后面未说出的话，给人遐想。
顾莲盼想要制止宋盛，却被他的厉色给吓了回去。
宋禾听到宋盛问起宋华深的意思，背脊一阵阵的冒着冷汗。
宋禾了解，却也不完全了解宋华深的性子。
宋禾知道他有多理智，利害关系，看的分明。
此刻坐在客厅的众人，谁不是暗地里想弄死他。
他应该不会在此刻发作。
可宋禾又怕，一时冲动，抵消了他心头所有的沉默。
半晌的寂静无声，众人都在等着宋华深的回答。
其中，看笑话居多。
宋华深神色冷然，连眉毛都没皱一下。
相较于宋禾的不安，他淡定的有些过分。
他看着宋禾，唇角扯出一抹笑来。
“恭喜。”
低沉磁性的两字入耳，宋禾更是无法放松，身体愈发紧绷！
宋华深的回答，似是让众人失望了，宋禾分明听到宋盛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宋禾调整好了面部神情，终于也抬头，看向宋华深时，沉静如水：“谢谢三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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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偏栋。
这晚，宋禾需要住下。
从主栋出来的时候，宋禾看到江止与宋绾绾手牵着手。
许是她要订婚的消息，太过于突然。
江止几次想要和她说话，可顾忌着始终跟在身边的宋绾绾，仍是忍住了。
宋禾倒觉得轻松，不希望在这种时候，和江止有半点牵扯。
二十二点，宋禾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阖上眼睛，总觉的有挥之不去的梦靥，侵扰着她的美梦。
宋禾觉得心烦意乱。
明明室内不热，可宋禾却出了汗。
掀开被子跳下床，宋禾到处去翻空调遥控器。
她将声音弄的很响，若不是老宅的隔音好，想必旁边住着的人，都要来抗议了。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宋禾刚刚好找到遥控器。
宋禾将室内温度调到最低。
冷气，让她清醒了许多。
烦躁的情绪，也一点点从身体里抽离。
‘叩叩！’
敲门声逐渐加重，室外的人，似乎没了耐心。
宋禾僵坐在床上，身体未动。
她差不多，能猜到此刻来敲门的人是谁……
宋禾不想过去开门。
她重新躺在床上，身体翻过去，背对着门口，装作已经熟睡。
这时，却有钥匙落锁的声音，清晰的灌入耳畔。
宋禾身体紧绷，猛然醒转，他一直拿着这间卧室的钥匙！
还不等宋禾回身，肩膀蓦地一紧，她被一股强劲的力道，拖拽下床。
“宋禾，你疯了吗，恩？”
还不等宋禾站稳，男人夹着愤怒的质问，呼啸而来，一字一句的砸在她脸上！
扣在她肩膀上的手，不住收紧。
宋禾看到男人太阳穴突突的跳动着，一双锐利黑眸，染着十足的怒火。
他在克制着自己。
若是在用一点点力气，宋禾的肩膀，就要被他捏碎了。
“你不是也说了，恭喜吗？”
宋禾发出声音时，很艰难，嗓子很疼。
像是重感冒许久的病人，怎么都不见好，甚至病情还严重了。
“恭喜？”这两个字，让宋华深觉得好笑。
他扯了扯嘴角，似是想露出笑容。
可那笑意，怎么看都瘆得慌。
“宋禾，别忘了离婚协议我还没签，和他订婚，这是重婚！”
宋华深嗓音暗哑，他冷喝警告：“简商祁身为警察，知法犯法，我随时可以让他吃牢饭！”
“他是你相交几十年的好友！”
宋禾的脸色变得难看。
她执拗的性子，让宋华深心底生出无奈。
宋禾推他。
推不过，就去咬他的手。
他将她捏的疼了。
宋禾眼眶湿润，雾气将他的脸映的模糊不清。
虎口传来疼痛，宋华深眉心紧锁。
他盯着宋禾低首的侧颜，任由她发泄。
宋禾听到他的声音，响在耳际，他说：“我没有这种介入我和妻子感情的朋友！”
宋禾渐渐地松了口，唇上沾着宋华深手背的血迹。
宋禾尝到了腥甜的味道，直冲头顶的血腥气，让她几欲作呕。
宋禾轻吸了几口气，她恢复冷静，声音也低了一些：“你有没有想过，和你在一起以后，我的处境，很艰难。”
从前，宋禾的想法很简单。
喜欢一个人，若是对方也喜欢她，那便好好的在一起。
平平淡淡的生活，日出日落的相依相守，彼此扶持、照顾。
手牵手的两个人，也许会面对来自于双方父母的磨难。
可对于相爱的人来说，那并不算什么。
咬着牙，挺一挺就过去了。
可爱上了宋华深之后，宋禾才发觉。
她的想法，于这段感情而言，单纯的可笑。
“我不想将来，我和小橙子成为过街老鼠。”
宋禾不能像18岁的时候，为了爱情不顾一切，冲破了头也要闯进牢笼。
她有小橙子，她需要面对将来的生活。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