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随风潜入夜

水泊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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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宫门,岳淡然才把忍着的笑一齐都笑够了。

    银剑跟在车外,隐约觉得她的笑同他有关,又不好问,纠结来纠结去上下不能。

    倒是岳淡然自己先开口,“没想到风高孤冷的银剑大人也会说‘娘娘千岁千千岁’这一类的话。”

    银剑轻咳一声,“属下等为王爷效力,自然要事事顾全。”

    岳淡然开心了一会,低头看到自己的手时,才又笑不出来了,“当初王爷把范剑留在神剑山庄暗中关照我吗?”

    银剑默然不语。

    岳淡然呼吸都有些紧,“我听说他死了。”

    银剑还是不接话。

    岳淡然突然就很想澄清,“他不是我杀的。”

    外头一阵静默,银剑头低了又抬,好不容易才开口,说出的话一字一句都是经过精心雕琢的,“属下知道范剑不是死于王妃之手,王妃宅心仁厚,绝不会做出滥杀无辜之事。”

    声沉人静,听不出是场面话还是他心里真的这么想。

    不管怎样,岳淡然还是有些欣慰,“当年我知道有人在暗处留意我的一举一动,就在我……他就不在了。”

    对岳淡然话里的省略,银剑也很不好奇,却不能问。

    岳淡然已然失言,忙岔开话题掩饰,“我第一次见到你们,是在神剑山庄的后山。”

    病急乱投医似的没话找话。

    银剑蹙起眉头,“属下也记得。”

    岳淡然想起当初的情景,嘴角不自觉弯了弯,“我听闻暗堂死士,除非主人遭遇性命之虞,否则绝不能现身人前。要不是那次王爷在后山迷路,我们也就见不到了吧?”

    “照理说,的确是如此。”

    “不过那之后,王爷似乎也不忌讳了,三天两头让你们做这做那。”

    银剑也觉得很委屈,年少时的欧阳维吩咐他做的,大多与小儿女的□□有关,几乎没什么技术含量。

    岳淡然还记得当初欧阳维被银剑一掌扔进水帘洞的窘态,那一次她差点就露馅了。

    还有其他许多事,她想着想着就深陷其中无法自拔,从前觉得都是酸苦的回忆,如今一件件回头梳理,却或多或少带着少年少女的青涩与甜蜜。

    岳淡然回王府时正是晚膳时分,欧阳维早就在正厅摆了满满一桌酒菜,独坐主位等人回来。

    岳淡然匆匆换下华服疾奔正堂,把随侍甩的远远的。

    欧阳维起身迎出来,紧紧拉住她的手把人往怀里一扯,“武功刚刚恢复,就拿出来炫耀了吗?”

    好意反被调侃,早知道她还不如慢悠悠地走进来呢。

    岳淡然很无奈,“我怕你等的饿了才快走了几步,真是不识好人心。”

    欧阳维将人抱住了不放,手上更用了不止三分力气,“你从前与我说话时就是太客气了,往后也这么说说笑笑的好不好?”

    岳淡然这才意识到她是有些放肆了,想来并没什么违和之感,就在他怀里轻轻点了一个头。

    抱着抱着就抱过了头,屋里屋外服侍的侍子奴婢都不自在了,欧阳维却还乐此不疲地把人困在怀里不松手。

    岳淡然正想着挣扎,就听耳边欧阳维沉着嗓子轻声笑一句,“淡然这轻功当真让我忌惮,若有一日你想走,我到哪里找你去?不如,废了可好?”

    这已经不是欧阳维第一次说要废她武功了,上回被她敷衍过去,这次还要把师父抬出来说事吗?

    她正犹豫着不知怎么接话,他却笑的身子颤颤的,“我是同你玩笑呢,要是你一心一意留在我身边,我是不会伤你的,不过我们说好了,要是有一天你想弃我而去,我就把你手脚都砍了,让你飞不起走不动,只能在笼子里等我。”

    要是她真到了飞不起走不动的那一天,留在他身边恐怕就只有一个功用了吧。

    岳淡然脸红的像煮熟的虾子,瞥见满堂下人想笑却还强忍笑意的模样,脸颊比被火烧还难受。

    “好了好了,我饿了。”

    欧阳维偏偏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从额头吻到眉毛,又措不及防地含住她的唇细细吮吻,虽然只得逞了一瞬,却已心满意足,还炫耀似的舔了舔嘴唇。

    满是暗示性的动作让岳淡然面红耳赤,再瞧那些差点把头低到地底下的家仆,她更恨不得想把欧阳维瞪出几个窟窿。

    两个人折腾了一会才落座,伺候膳食的侍从一拥而上,试菜夹菜,岳淡然看着一桌珍馐,心里面着实有些过意不去,“王爷,日日山珍海味,是否太过铺张了?”

    下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想的是,此等规格的饭菜,已经是王爷为了顾念平民王妃的承受能力加以精简的结果了,难道这村妇还要他们的金贵主子跟着一起吃糠咽菜才心安?

    欧阳维却不说半个不字,笑着应了句“可以”,顺势吩咐厨房每日只做可口的就好,不必顿顿珍馐。

    两个人这才高高兴兴地吃起饭来,欧阳维瞧着岳淡然小口进食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就翘起来,从前他从来都是一个人用膳,常常对着一桌饕餮美味食不下咽。如今他们一同吃一同睡,他才开始觉得一些平淡的不能再平淡的小事,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趣味。

    两人一边用膳,一边闲聊,说着说着就说起岳淡然的宫闱之行。

    闻人骄,明哲弦,喻瑶,包括苏合……岳淡然总觉得宫里的女人联手演了一场戏,她甚至错觉自己不知不觉间已经走进了一个看不见的迷宫。

    迷宫的关卡她还没有参透,自然不会提起在皇后宫里的那些不自在。何况欧阳维恐怕早就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了,毕竟以他的手段,在各宫安插耳目还是不费什么力气的。

    两人又说起八月十五的行宫之邀,欧阳维并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这是皇室从前就有的规矩,往年女眷们都在中秋以此取乐,既然皇后让你去,你去试一试也没什么。”

    岳淡然却隐隐觉得不妥,“我听说迷宫中设了奇门遁甲的阵法……”

    欧阳维抚上她的手,“那迷宫我从前去过几次,其中的机关都是糊弄妇孺的小伎俩。银剑等是暗堂死士出身,无论何时何地都会不离你左右,就算在迷宫里,他们也能一眼就找出你的行踪;何况以你的身手,一般人也没那个本事对你不利。他们要对你下手,不必这么大费周章。”

    岳淡然细想了想,无可反驳,也就点头应了。

    其实欧阳维并不是没觉出事有蹊跷,却还想不到这蹊跷在什么地方,便自我安慰只是多心,转而笑道,“你从前走字阵走的那么得心应手,破解小小的九宫阵法,简直是杀鸡用牛刀了,往年都是驰王侧妃技高一筹,今年你要同她一拼高下才是。”

    岳淡然不敢夸下海口,心里却被激出了争强之心。

    两个人不急不慢地用过晚膳,欧阳维叫人撤了酒菜,改换清茶,随即拍手叫进一个人来。

    那人进门时一直低着头,恨不得伏到地上去,进到堂中对着上首主位先拜了欧阳维,再拜岳淡然,请安的声音都有些抖。

    “多年不见王妃,小奴十分想念。”

    岳淡然正疑惑堂下跪的是谁,欧阳维就发话叫他抬起头来。

    竟是归一。

    归一的样貌比年轻时粗糙了不少,人也多了几分饱经风霜的沧桑,想必是在王府常与人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所致。

    欧阳维笑道,“自从他与怀珠成婚,我就从神剑山庄把他带回京城,这些年一直在账房帮忙。”

    岳淡然见了故人,欣喜之余,心里也多了些异样情绪,她小时候同归一是亲密无间的玩伴,直到欧阳维来到神剑山庄,两人才分道扬镳,渐行渐远。

    回头想想,就连归一怎么会搭上欧阳维的婢女也很是不可思议。

    时过境迁,如今一人在上受跪拜,一人在下俯首称低,的确世事无常。

    欧阳维见岳淡然风云变幻的脸色,暗地里觉得好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叫他来不为别的,只想告诉你维王府还有你一个故人。你有什么事吩咐别人去做不放心,吩咐他去总是靠得住的。”

    岳淡然心说他早就倒戈成了你的人,哪里还关心我的死活,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他正不正眼看我都难说。

    心里虽然这么想,嘴上当然答应的利落。

    归一在下头又说了几句恭贺的吉祥话,识时务地告退了;岳淡然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自己的上辈子也跟着他一同走出厅门,恍如隔世。

    欧阳维拿手在她眼前划了划,笑道,“就算你同他有旧,也不必如此感慨。过了这么多年,你早就不是从前的你,他也变成现在的他了。”

    岳淡然不置可否,“能娶上那么漂亮的媳妇,是他的福气。”

    欧阳维眼中的狡黠一闪而过,“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跟他在一起,你那时大概五六岁吧,穿的破破烂烂,在河边挖虫子。”

    岳淡然回忆起自己的黑历史也想笑,“小时候最快乐的事都是同归一一起做的,掏鸟窝钓鱼捞虾采野花,我每次罚跪都是他跑去偷吃的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