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楚河汉界

水泊渊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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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维哈哈大笑,笑中满是悲凉,“我喜欢了你这么多年,得到的却只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拔剑相向。岳淡然……越嫣然……还是让我叫你柳寻仙……前尘旧事,一段尘缘,我只想要一个答案……你到底有没有……”

    “有没有什么?”

    越嫣然嘴角的笑容几乎看不见。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

    “我的确是直到你要问什么,我从前就不会用一张嘴去甜言蜜语,如今也是一样。你要是打定了主意非要逼我说,我也只能说……如果不是为了你,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柳寻仙。”

    越嫣然收起剑锋,面无表情地走近欧阳维,直到两个人的话就只有彼此才听得见,她才陈然诉说往事,“黑山魔尊都以白虎为坐骑,我娘也是一样;那年秋天,我们在伏龙山误入困龙阵,袭击我们的那两只老虎中有一只额头上长着杂毛花斑,它们是我娘养的,看到它们,我才渐渐想起娘亲的事。”

    下面的人只看到比武台上的两个人在面对面的交谈,耳力好的也只听到了只言片语,原本鸦雀无声的人群渐渐有人议论起来。

    除了越嫣然的声音,欧阳维什么都听不到,其他人在他眼里消失了,他扶着胸口,一口气顶不住,又快手往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越嫣然蹙着眉头,语气也缓了缓,“那年,你对梦爻提起梅尊,我还以为你已经猜到我的身份了,还好你并没有。我娘的前半生风光无限,去世前的几年却受尽苦楚。她之前结了那么多仇家,有多少人觊觎她的容貌而心怀不轨。好在,岳华昊还算是个君子,从头到尾都没强迫过她。”

    ……

    “我在水帘洞里找到破解困龙阵的法门,花了大半年的时间才进到阵中;我娘留给我的两样东西,一样是黑山魔尊用来修习内功的白蝉,一样就是我爹的寒剑剑谱;我央求师父许多次,他才肯依剑谱指点我柳刃剑法。”

    ……

    “师父一开始只肯教我到剑法的第三层,再往上修炼就要修习至寒的内功,损脏腑伤筋脉,师父不忍心我受苦,可我却一意孤行,到底还是练了下来。到药王庄后,我更是肆无忌惮,练剑练得几乎走火入魔,师父来看我时,苦口婆心地劝我,如果再这么下去,兴许会伤了身子,不能再有子嗣了。”

    欧阳维一双眼晶晶亮亮,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水气,“明知是这么伤身的武功,为什么还要练,难道……你那个时候就打算报仇了吗?”

    越嫣然冷笑一声,“报仇?从前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的爹娘是谁,仇人是谁。师父在时,千方百计地阻止我和你在一起,我以为是我配不上你。他为了维护你,从没提起过一次我的身世,在他给我写的遗书里才提起,他每每蒙骗我时心里有多煎熬。”

    欧阳维心里已隐隐有了一个猜测,却万万不想承认他的猜测是对的。

    越嫣然长叹一声,“年少无知,做了太多的傻事,心里又放不下太多的执妄,我从前一直愚蠢地认定,唯一能留在你身边的办法就是成为你的影子。当初我拼命练剑的理由就只有一个,为了有一日像师父一样,成为冠绝天下的高手,以暗堂暗卫的身份,处处跟在你身边。”

    ……

    “可惜你给我的时间太短了,中毒之前,我的武功还不足与一流高手比肩,后来我中了合欢蛊,为了阵痛用了白蝉,谁知阴差阳错,内功竟突飞猛进,突破了长久以来的剑术瓶颈,你说,今天之所以有柳寻仙,是不是都是拜你所赐。”

    欧阳维默然不语,两只眼睛看着她,又像没有看她,里面空空的像是根本就没有内容。

    “师父和我爹当年各凭绝学打了一场,你和我一个练梅锋,一个练柳刃,不如也以此为了结。”

    欧阳维嘴角渐渐浮起淡淡的笑容,他的神情也一点点变得舒缓,“你算计了我这么多年,我只由着你算计。功名利禄本就于我如浮云,我的命早就给过你,是你自己不要。如今你再想取,就要凭本事了。”

    话说完,他已抢先出手,一只剑直刺过来;大婚当晚,越嫣然用的是右手,两个人都没有尽全力,如今谁也不必再对谁留情面,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欧阳维从不是学武的天才,可他竟能把细碎沉重的梅锋剑法耍的分毫不差,极尽刁钻,可见其用功之深;相比之下,越嫣然的剑术天分要比欧阳维高得多,她的柳刃寒剑练到如今,亦正亦邪,不吝旁门左道的助力,每一招都快的让人眼花缭乱。

    百招已过,到底还是拼了个平手,谁也不能占上风。

    底下观战的个个惊诧不已,有些眼尖的猜出越嫣然就是寻仙阁主;上了年纪的老江湖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梅锋与柳刃的一场酣战,谁能想到,今天的一场比试竟较当初更为精彩。

    两人正斗的难解难分,台下多了几位匆匆而来的客人。

    杨梦爻与苏丹青。

    杨十三郎抱着苏容宝随后而至,站在二人身后。

    欧阳维一时分心,出招就有了破绽,越嫣然非但没能抓住时机出奇制胜,剑招中也现出平复不了的波动;两人勉强又对了几式,双双停剑认平。

    比武场下山呼海啸,欧阳维甩一把汗,看着杨梦爻与苏丹青,对越嫣然笑道,“日夜兼程的赶来,想必是已发觉他们移走的蛊主是假的。”

    越嫣然以为自己幻听了,“你说什么?”

    欧阳维看着越嫣然冷笑,口气近乎残忍,“苏丹青用银甲蝎子从我胸口挖出的那个,不是人月圆的蛊主。”

    什么?

    越嫣然拿眼去瞧底下的苏丹青与杨梦爻,二人默默点头。

    欧阳维扔了手里的剑,一步步走向越嫣然,“你是不是想知道真的蛊主被我藏到哪里去了?我在你们动手之前就把它挖出来了,吩咐银剑埋在伏龙山的后山,蛊主脱离了宿主近半年,大约活不过今晚,你想知道它的下落吗?”

    事情发展到了最糟糕的结果,她想脱离他的掌控,挣扎到最后,却也没法翻出他的掌心。

    越老板笑着也扔了剑,“你既然算计到这种地步,必然心里早就知道要我拿什么来交换了,尽管开口就是。”

    欧阳维又靠近她一些,伏在她耳边轻笑道,“拿你的命换,你换吗?”

    他看向她的目光带着几分探寻,在她咬着牙说出“我愿意”的时候,他眼中的零星希望终于一丝一点消失殆尽。

    “跟我来。”

    欧阳维在众人的注目下大步流星地走出去,越嫣然回身对苏丹青与杨梦爻做出一个止步的动作,也快步跟了上去。

    苏丹青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身边的杨梦爻,“你不追?”

    杨梦爻一脸淡然,拳头却攥的紧紧,“她自己要去的,我追不上。”

    欧阳维与越嫣然一前一后进了后山;欧阳维带路到了桃花林,数着步子走到一颗桃花树下,招手叫越嫣然上前,“挖吧。”

    “挖什么?”

    “人月圆的蛊主,劝你快些动手,否则过了今晚……”

    越嫣然将信将疑地跪下身子,双手在地上挖起来,足足挖了半个时辰,双手都沾满了泥,却连个瓦片也没找到。

    欧阳维像恶作剧得逞了的小孩子一样哈哈大笑,“当初在水帘洞的时候,我也是挖的这么狼狈,如今让你也尝尝被耍弄的滋味。”

    越嫣然愤愤地用袖子去抹额头的汗,不经意弄脏了脸,欧阳维走到她面前把她拉起身,从怀里掏出手帕一点一点地帮她擦干净。

    他脸上还带着笑的余韵,神情松快的像是从来从不经历过烦心事。

    越嫣然满身僵硬地等他擦完,“蛊主到底埋在哪里?”

    欧阳维摇着头轻笑一声,“没埋在哪,一直都在我身上”,说着,从胸前掏出一个半指大小的冷玉盒递到她手里,“拿去种吧。”

    越嫣然擦干手,忐忑不安地接过玉盒,“你就这么给我?”

    “我怎么可能就这么给你,你还欠我一条命呢。我如今无权无势,皇上不日就会下旨削去我的王位,我已没有什么再束缚你,有的只是一诺而已。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

    越嫣然咬咬牙,头也不回地走了。

    ……

    一刻钟……

    两刻钟……

    三刻钟……

    一个时辰……

    欧阳维就站在桃花树下。

    他上次也是这么等到日落。

    桃花在夕阳下映出妖艳的颜色,越嫣然远远看见那个长身矗立的身影,隐约想起当年在林子里等她的欧阳维;她初见郭子乔的时候,小侯爷除了脸上腼腆,竟与桃花树下的那个影子那么相像。

    欧阳维转身对她笑了笑,轻轻说了句,“晚了十年,到底还是等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