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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境犹在，清晰难散。
冷水扑脸，许念才有了现实的真实感。用毛巾慢慢的压干脸上的水珠，对着镜子里那张惊恐未定塌着的脸，许念强扯出一个笑。
难看得像是在哭。
收起来，抿了抿唇，对着镜子再来一次，挂在脸上的笑依旧僵硬无比。
脑子里有对话闪过——
——“周梓杨啊，有个女朋友，和他同一届的哦。”
——“女生追的他，每天早上早餐送到教室，中午拿着碗等着跟他一起吃饭，放学后田径场跟着男生的速度跑步，双方家长都知道，只说不影响学习就不干涉。”
——“女生性格啊？看起来柔柔的，性子也是挺倔的，很要强，不过成绩也好，两人打算一起出国念大学的，好像当时连学校都看好了。”
——“后来啊？后来出事了，女朋友一开始还来看他跟着照顾，后面就不来了。”
——“当然是分手！女朋友知道他没了腿，能够照顾他两三个月都算是有情义了。”
——“女生出了国呗。”
许念用毛巾捂着脸喘气，再慢慢松开，镜子里的人变得陌生。
笑！许念，拜托你，要笑！
嘴角慢慢的弯成一个弧度，淡淡的笑意挂了出来，再接着微微裂开嘴，一个灿烂的笑就“制”了出来。
周梓杨在她宿舍楼下等，看到她，细看了好一阵。
“你昨晚没睡觉？”
许念捧着自己的脸，把自己制造好的笑扬起来，“看出来了？”
“还笑，看看你的黑眼圈。”
“我还借潇潇的粉底遮了一下呢。”
“昨晚干嘛去了？”
许念，“在追一部电视剧。”
周梓杨摇摇头，“电视剧第二天看也可以啊，非得当天晚上追？”
许念开始往前走，“当然不一样，感觉都不一样。”
上午两人都是满课，两人在食堂吃完早餐后就各自分开，许念因为起得早，来到教室的时候还没什么人，于是将窗子打开透气。外面有微微的雾气，像极了那个迷糊的梦境，许念对着窗外发了呆。
她和周梓杨的关系不近不远，隔着的那一层纸谁都没有捅破，彼此相安无事。
但只要一捅破那层纸，一切就真的无法回头了。
就像是离了弓的箭，从来没有回头的时候。
做一件事，越是接近目的就越是害怕。
周六，许念买了菜到周梓杨的公寓做饭，沈家立他们难得也在，原本冷清的屋子闹哄哄的多了些人气。
“大厨来了大厨来了，大家都让道哈！会做饭的做饭，不会做饭的都给我坐下乖乖跟着我学包饺子！”沈家立难得碰上一项自己的专长，抱着饺子馅搅得欢，许念看到沙发前的那张茶几已经被铺上了一层薄膜，买来的饺子皮放在上面，就等着沈家立怀里的那盆独家馅料。
一群人都洗了手，兴趣满满的准备尝试包饺子的乐趣。
许念跟着笑，问周梓杨，“沈师兄真的会包饺子？”
周梓杨拿拖鞋给她换上，无奈的摇头，将她往厨房带，“让他们自己折腾吧。”
这一趟，大家就是来乐呵的，同来的女生都对饺子比较感兴趣，沈家立又是个有颜的，于是大部队全都围在外面，厨房里，许念将东西都拿出来一一摆放好。周梓杨站在一旁帮忙。
“黄莉茵怎么没来？沈家立不是说叫了她？”
许念想起刚进来的时候沈家立就往她身后瞄，原来是因为这个，“她要做兼职，来不了，潇潇周末回家了。”
“今天做什么菜？”
许念将袋子一一打开，“外面有饺子，我这里有排骨，有鱼，还有鸡翅、鸡蛋、青菜，够了吗？”
看着许念熟稔的处理那些东西，他只能站在一旁帮她打打下手，做一些最简单的剥蒜工作，她认真起来的样子像是另一个人。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做饭的？”
许念手一滞，用肩膀擦了擦脸上的痒处，“家里没人做饭的时候就自己琢磨，久了就自己会了。”
周梓杨摇头，“我还是太懒，家里没人的时候我都是在外面解决，我妈以前不做饭的，我爸有时候又忙，没办法，只能请了个阿姨，再后来……”
他没继续往下说，可是许念心里已经知道。
“没关系啊，以后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
周梓杨已经完成她交给自己的任务，拿着一把青菜，上面的绳子还未解开，就那么盯着她看。
许念被他看得手心出汗，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许念，上次自称是你男朋友的那个，是在追你吗？”
他指的是高振洋。
许念手里的动作停住了，水龙头开着水，哗哗哗的从她手背上滑过，提到高振洋，许念有些不自然，“哦，应该是吧，他是我以前的同学，干嘛问这个？”
周梓杨低头解开青菜的绳子，放到盆子里，呢喃着开口，“许念，我以前交过一个女朋友。”
许念没想到他会自动跟自己说这个，总觉得他像是窥探到了自己的内心，然后装作她若无其事的刺探。
周梓杨和她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两人的肩膀挨着，他高她一个头，于是他讲话的时候，声音就从头顶传下来。
“在我高中的时候，高二，她和我是同个年级，但是不同班，大家都是初恋，一开始老师不敢告诉家长，就两边给我们做思想工作，其实我们家长都知道的，那时候我们说好高考后一起出国留学，可是后来我出了事后，就分手了，她去了国外。”
“……”
“这就是我全部的情感历史，除了她，我没再正式交过第二个女朋友。”
“……”许念的手在流动的水中微微发抖，脸上的笑她自己都无法判断还在不在，心头有个锤子一直在咚咚咚敲打着她的心，她有直觉，两人隔着的那一层纸，恐怕是要捅破了。
对方手中拎着的青菜择选完毕，周梓杨偏头看她，从他的角度可以瞥见她低垂的长睫毛，扑闪扑闪，掀起内心的一阵涟漪。
外面包饺子的人群你言我语，热闹不堪，厨房的小天地却只属于他们两个。周梓杨保持着偏头的角度，弯腰低头，呼出的呼吸让许念耳边脸颊鼓起细细的小疙瘩，周梓杨喉结翻动了一下，眯了眼她脸侧落下轻轻的一个吻。
他的唇温润，她的脸细腻而微凉，两种温度的触碰，交替着彼此的心悸。
许念浑身猛地一震，放在水龙头下的双手僵硬得几乎动弹不得。
这个意外的吻因外面沈家立呼叫周梓扬而短暂结束。周梓扬若无其事的走到外面，厨房只剩下许念一人。
那个吻，代表着什么？
许念低着头，细细清理着手中的鱼，脑子里却是停留在刚才那一刻。
周梓杨和沈家立一起进来，沈家立往馅料里又加了一点盐和生抽，嚷着要许念替她尝一下咸淡。
周梓杨还是站在她身边的位置，打开另一边的水龙头开始清洗刚刚摘好的青菜。
两人挨得过近，于是许念的肩膀就碰到了他的手臂，身体的轻微摩擦，带来异性之间的相吸，许念挑着筷子替沈家立尝味道，可是所有的感官触觉却是集中聚到另一边。
整个聚会的过程许念脑子里都有些蒙，结束的时候众人倒是没有懒，一起动手将卫生打扫干净。
大家都离开的时候，许念当然也没有单独留下的道理，跟着沈家立他们一起出门回学校。
周梓杨送他们，下楼的时候，他们走在后面的位置，周梓杨碰了碰她的手，却没有握，要走的时候也没有挽留她。
他留给她一个遐想的空间，一个模棱两可的选择题，和她上次给他出题的方式一样。
其实结局已定，她大获全胜。
拿着手机将要发的短信来来回回删了无数次，却还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问句。最后临近睡前，还在纠结，还是周梓杨打破她的纠结，先给她发了条晚安短信。
抓着机会，许念纠结渐散。
到了这个地步，说什么隐晦的话都是矫情，于是手指在按键上快速移动。
——“今天你是什么意思？”
掌握着主动权，可是又要交到他的手上，让他来点破。
发出去之后，许念握着手机，竟然有些忐忑。
对方很快回复。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许念对着那条短信反反复复看了好久，心中的那块巨石忽上忽下就是不着地，明明知道了答案就是自己所想的，可是为什么就是觉得飘忽不定？
电话直接打过去，在等待他接电话的时候，许念无数次想要把电话挂断。太紧张以至于在对方接电话的时候没有给他任何缓冲。
“周梓杨，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那头的人隔了一会才发出低低的笑声，反问她道，“有什么不明白呢，我的女朋友？”
“嗯？”许念捏紧放在耳边的手机，“你，你……”
周梓杨慢慢的收起笑，很认真的开口，“你没有乱想，我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有些话确实应该由男生来开口，所以……许念，做我女朋友吧，我们正式开始谈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