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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现在，来说说你真正的意图吧？”
苏牧风看着对面的离，微微一笑。
此时此刻，中庭里的稷下学子们基本都已离开，只留下苏牧风、韩菲和离三人坐在座位上谈话。
听到苏牧风的问题，离无辜地眨了眨眼，道：“先生，离当然是想拜您为师啊？”
“荀卿的圣道虽然有些小瑕疵，但无伤大雅。况且，你身为儒家荀圣一脉的首徒，地位尊崇，无论是想入朝为官，还是一心钻研圣道，都没有任何问题。”
苏牧风叹息道：“但你却毫不犹豫地抛弃了荀卿的圣道，改换门庭，甚至不惜得罪一位半圣……这让人怎么不怀疑呢？”
离收起笑容，平静道：“苏圣所言极是。”
苏牧风凝视着她的眼睛，道：“你的野心，未免也太大了。”
离展颜一笑，道：“生在这个列国征伐、山河破碎的世界，却胆敢踏上王道之路，离的野心，可能真的很大。”
「王道之路」
苏牧风的眼睛微微眯起，道：“果然，我没有猜错你的身份。”
离歪歪头，笑道：“愿闻其详。”
苏牧风沉声道：“公子离，对吗？”
离的笑容有些微妙，一言不发。
公子，是对东周列国诸侯继承者的尊称。
在苏牧风看来，能够让儒家和墨家同时表露善意的年轻人，也只有这个身份了。
虽然诸位圣人超凡脱俗、驾临于列国之上，但中洲大陆的政治格局，毕竟还是由诸侯们掌控的。
唯一的疑点，是两位圣人的表现，似乎有些过了。
不过，小小的细节，无伤大雅，离的真实身份肯定是——
“先生，您猜错了。”
一旁，韩菲闷闷的声音响起。
苏牧风：“……”
日。
打脸要不要这么快啊！
我是你家先生啊喂！
苏牧风脸都黑了，盯着韩菲道：“那这孩子究竟是什么人？”
韩菲犹豫片刻，刚想开口，可眼角的余光瞥见了离，却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苏牧风眉头一皱，视线重新回到离的身上。
随即，他眼皮狂跳。
离的眸子，已经化为了淡淡的金色，仿佛骄阳般耀眼夺目！
黑发金眸的少女平静地凝望着韩菲，半晌后，才闭上眼睛。
等她再次睁开眼，淡金色的眸子又化为了黑色。
“抱歉，先生。”离的声音有些低沉，道：“时机到了，我会亲自告诉您的……而这里，并不安全。”
苏牧风平复了一下心绪，困惑道：“这里是稷下学宫，有四位圣人坐镇，怎么可能还不够安全？”
离淡淡一笑。
“即使躲到天涯海角，又能怎么样呢？”
“倘若是兵圣亲自出手，就算有圣人保护，也终究是躲不过的。”
苏牧风倒吸了一口冷气，瞳孔紧缩道：“你究竟是——”
“离是您的学生，仅此而已。”
一时间，苏牧风沉默了。
他并不是在畏惧离可能带来的麻烦，而是担心韩菲会不会受到波及。
被兵家所敌视？又不是诸侯国的公子？离的身份，究竟是什么？
就当苏牧风沉思的时候，离再次开口了。
她的笑容有些狡黠，道：“先生，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苏牧风挑挑眉。
“从您第一次在离庭现身，我就一直在关注。”
离缓缓起身，在苏牧风身前漫步，道：“纵观您的每一次举动，其实都有一个共同的规律，不知道您自己有没有意识到呢？”
苏牧风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你说的，是韩菲吧？”
一旁，韩菲不由得呆住了。
“没错。”离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韩菲，道：“您所有的行为，都是围绕韩菲而进行的——您最高的行为准则，就是韩菲的利益。”
“真是天下……最溺爱学生的老师了。”
苏牧风微微一笑，揉揉韩菲的长发，并没有说话。
韩菲眼神恍惚，好像沉浸在回忆的温暖中。
离的声音仍在继续。
“但是，您对韩菲的溺爱不可能永远地持续下去。终有一天，她会离开师门，独自一人走向尔虞我诈的列国朝堂，踏入血腥杀戮的中洲战场。”
“可是，以韩菲现在的性情，她未来的道路，又会有多么坎坷呢？”
“我想，您应该经常想象那一幕吧？”
哪一幕？
离并没有直接说出来。
但苏牧风和她心里都明白。
苏牧风不由得沉默下来。
“而我们交易的内容，很简单。”
“我将作为韩菲的守护者，陪伴她直到永远，无论加冕为王，亦或落草为寇，不离不弃，相许相随。”
“倘若有朝一日，我一统中洲，誓必拜韩菲为丞相。”
“倘若我兵败身死，至少——我会死在韩菲的身前。”
离凝视着苏牧风的眼睛。
明明是稚嫩的少女，却仿佛沙场征伐的将帅，铮铮之音，落地有声。
“等价交换，您需要付出的，是履行老师的职责，传授给我法家圣道。”
“儒家是虚幻的碎梦，墨家是荒诞的理想，兵家是杀伐的绝路——只有法家，才是结束这个疯狂的乱世唯一的途径！”
“我将以此为剑，开拓崭新的时代！”
耳边回荡着离铿锵有力的声音，苏牧风的呼吸不由得为之一滞。
这其中蕴藏的深沉感情，苏牧风当然能听的出来，没有半分虚假。
守护者，与开拓者吗？
苏牧风站起身来，走到离的身前。
离呼吸有些急促，闭上眼睛，等待苏牧风的宣判。
此时此刻，少女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纷乱的画面。
在都城，先君淡淡的笑容，那位王者无言的教诲。
在长路，遍布四野的骸骨，沾满血迹的列国沙场。
在稷下，百姓安居的盛景，大同之世的一抹剪影。
在曲阜，荀圣长叹的声音，崎岖坎坷的圣道求索。
不知何时，离的眼角有一滴眼泪滑落。
苏牧风凝望着少女无暇的容颜，还有晶莹的泪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究竟是什么样的血脉，才会将如此沉重的命运，赋予这般年轻的少女呢？
苏牧风不得而知。
但至少，他可以帮帮她。
苏牧风抬起手，拭去离眼角晶莹的泪痕。
“这一辈子，请多指教了。”
离惊愕的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喜悦之情。
“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