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遇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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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子的时候,头绾螺髻身穿一身粗布衣裙的恒蔷已将两碗热气腾腾的杂粮粥和一碟散发着玉米清香的窝窝头端上了饭桌。小院的篱笆下,王大娘正在给一片青菜浇水,当恒蔷银铃般的嗓音呼唤她回屋吃早饭时,她爬满皱纹的脸如盛开的菊花般绽放笑容,乐呵呵的答应一声,舀一瓢清水将双手洗净,把水瓢放进木桶后,步履稳健的朝屋中走去……

    “阿柔你真是个漂亮贤惠的好姑娘啊!每日把家中打扫这样干净整洁,做的饭菜又美味可口,还会读书认字,谁要是娶了你那真是享福呀!”王大娘端着粥笑眯眯的望着小餐桌对面的恒蔷。

    “呵呵,王大娘您在说笑话吗?我不会种田插秧,不会纺线织布,连针线活都做不好,谁娶了我只能遭殃了。”恒蔷摇头自嘲道。

    “瞧你这孩子说的,那都是些简单粗苯的活儿,你这样聪慧,要不到一年就能学会。”王大娘笑道。

    “我笨手笨脚的,今后您还要多费心教我。”恒蔷点头。

    “哎……要是岛上没定那大夫不能与外来居民通婚的规矩就好了,大娘我瞧着李大夫好像很关心你的样子,你来岛上的这段日子他竟来看望了你两次,其他姑娘估计都羡慕死你了。”王大娘半笑半打趣,“其实论模样与贤惠你也配得他,只可惜你是个外来人,哎……那样一个好男儿,着实可惜啊。”王大娘看着碗中的杂粮粥面带遗憾。

    一听那个人的名字恒蔷简直没了吃早餐的胃口,忙岔开话题,“王大娘,你都知道是没可能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快喝粥吧,都要凉了。”说完端起碗狠狠喝了一大口粥,仿佛那粥里有李忍冬一样,“好男儿?完全就是个冷血变态的鬼畜男!幸好他还不是性/虐待/狂。不然在白云谷的时候就要沦为他的性奴了。想起来就后怕。”她在心中暗骂着,又拿起一个窝窝头,啊呜一口咬掉一大块,“看望我两次?我呸!当着王大娘的面假惺惺的关心我的饮食起居。其实是那个杀千刀的怕我逃走逼我服了一粒毒药,以后每隔十天来给我送解药解毒的!人面兽心的畜生啊!”她加大咀嚼的力度,好像是在嚼李忍冬。

    “呦,今儿个是初九,是阿柔你来妙手岛整整一月的日子,你可适应这岛上的生活了?”王大娘手拿窝窝头慈祥的笑望着恒蔷。

    恒蔷微微一愣,“又过一月了?时间过的可真快,那日若不被冷血的父王逼得我滚下试心崖,如今我已成婚三月被母皇封了王也未可知呢!可造物弄人,我非但没成婚封王。却成了个流落到南海小岛上的村姑。”她幽幽叹息一声,一丝苦笑挂上嘴角,垂眸看着碗里用多种杂粮熬成的红红绿绿的粥,回忆起这段时间以来的生活。

    话说这一月,除了被李忍冬逼着服了一粒毒药这件事不开心外。恒蔷的生活还是比较安宁的。她和年逾六旬的王大娘同住一间农家小院内,王大娘善良慈祥,勤劳朴实,她开朗随和,吃苦耐劳,两人在一起相互关心相互照顾,相处的愉快和谐。周围的邻居们常赞她们就像亲的祖母和孙女一样。

    一月来,恒蔷每日都在家中打扫卫生、洗衣做饭,偶尔也会帮王大娘到地里干点除草捉虫的简单活儿,当然,其它的她也不会。闲暇的时候,她就会和王大娘聊很多关于妙手岛的规矩和事情。比如她一来岛上就很好奇的岛上居民的生活来源问题,李忍冬在岛上为什么受欢迎的原因,以及岛主药铭那天与李鬼畜所说话中的弦外之音……

    先说这经济来源问题,原来妙手岛只有不到四百人,其中精通医术的有二十来人。分别是五位年近古稀的元老,五位中年神医,十来名颇有学医天分的年轻弟子,这些人中大多为药家的传人或是原住民,只有两个外来人员,据说这两个外来人员是通过严格的考试和岛主的担保才能学医的,想来都是聪明并具有超高天赋的人,李忍冬就是其中之一,但他却是众弟子中最出类拔萃的一个,倍受岛主的器重。这二十人都住在岛中心,专门学习和研究医术,完全不用耕作,但却要每隔三月轮流出岛去药岛主在各国所开设的定点医馆中医治病患,挣得的诊金和所赚药费要全拿回来分给岛上的居民们。

    岛上剩下的三百多人口,一多半是原住民,一少半是外来居民,大家种粮食、种蔬菜、种桑麻、种药材和卖药材,除了自给自足外还心甘情愿的供养着住在岛中心的二十多位医术高超的大夫,因为大家心里都明白正是有了他们的存在小岛才是名副其实的妙手岛,他们是小岛的招牌和骄傲。

    再说李忍冬大受欢迎的原因,岛中心的大夫们每次出岛三月后带回的大量诊金和药费是岛上居民们一项重要的生活补贴,有时候这项补贴还很高,普通的庄户人家领一次一两年都花不完。所以,岛上的每位大夫们都很受人尊重,尤其是那些能带回大把银票的大夫更被尊崇和喜爱,若是他们还未婚配那简直就成为了岛上姑娘们竞相追求的对象。李忍冬就是个数一数二能挣钱的大夫,为人谦和有礼,加之长相俊美,岛上的男女老少都喜欢他,更被未婚的姑娘们公认为岛上的大众情人。

    最后说恒蔷上岛那日听李忍冬说药铭的一席话中有弦外之音一事,原来那弦外之音便是李忍冬的婚事问题。这位被几十上百的姑娘爱慕的大众情人,年已二十一岁却迟迟没有成亲,只因被一条特殊的规矩所束缚,那就是药家医术传内不传外,只有原住民有资格学,且这些人成年后必须与原住民通婚。这李忍冬原是个路边乞讨的一个孤儿,十岁的时候有幸遇见出岛诊病的药铭而被带回了妙手岛,后来因为他极具学医天分被药铭相中,十二岁时破格收他为弟子,但规定他学医满十年后方可成亲。如今他虽年满二十一。但还离十年之约还差几个月,是不能成亲的。那日他带恒蔷来岛上时,药铭似乎觉得他对恒蔷过于关心,所以隐晦的提醒他别忘了他是不能与岛外女子有感情纠葛的。否则他将不能在岛中心学医,今后也不允许从医。

    知道这些事后,恒蔷还是比较开心的,因为只要她住在妙手岛上李忍冬就真的不能让她当什么通房丫鬟,甚至想和她往来都得有所芥蒂,无形中让李忍冬不能再放肆的欺凌她,也不用再天天见他让人心烦。当然,最开心的事还是岛上的生活让她有种住进华西村实现共产/主义理想的感觉,吃饱穿暖有房住,冷血的父王也找不到这儿来。后半生的和谐生活真是有指望了。不过,她也明白,这种世外隐居的田园生活也宣告了她皇女美梦的结束,从今后她不再是被人前呼后拥的高贵皇女,只能头朝天脚踩地靠自己勤劳的双手过平凡的生活做平凡的人。

    “王大娘!王大娘!您在家吗?”一个洪亮的女子声音从院外传来。让正在若有所思的恒蔷抬起了头,王大娘也放下碗,面带慈祥的笑容站了起来,“这好像是田大夫的声音,我去瞧瞧!”

    “田大夫?那个二代神医中唯一的女大夫?”恒蔷好奇的望着王大娘。

    “是啊,我听着像她,要去见见她吗?”王大娘微笑着问道。

    “嗯。我觉得女神医最是了不得,我要去一睹风采。”恒蔷也放下碗站起来,绕过桌子走到王大娘身边,掺起她的手臂,两人一道朝屋外走去。

    小院的篱笆外,站着一位瘦高的白衣妇人和一名背着药篓的青衣男子。当恒蔷打开篱笆,跟着王大娘一起热情的向田大夫问好的时候,她奇怪的发现那两人像是在看熊猫似的看着她,尤其是那青衣男子用一种近乎于震惊的目光直直的盯着她的脸,让她不由得放弃了先要目睹田大夫风采的想法而直接看向了那男子。这一看让她也吃了一惊。

    那青衣男子长身玉立,风度翩翩,周身散发着清雅的气质。黑亮顺滑的长发一半绾起用青色的帕子包住一半披散在后背,尖尖的脸儿皮肤白皙五官秀美,仔细一看真是眉似青烟,眼若秋水,鼻梁高挺,薄唇水润,衬着那一身款式简洁的青色衣衫,让人不禁想起了亭亭玉立的白荷。只是,这白荷仿佛似曾相识,那一双波光潋滟的大眼睛更让人觉得熟悉无比,不就是灵韵风里那浑身长癞疮的瑶曲的那双眼睛吗?

    “你是……”青衣男子蹙着眉圆睁着双眼,眼底里是掩饰不住的震惊。

    见他那样子,恒蔷知道他是认出她来了,她本想立刻想办法承认并暗示他不要说出口,但父王和春兰给她的教训太深刻了,她不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谁知道瑶曲会不会恩将仇报将她的行踪泄露出去讨赏呢?于是,她故作完全不认识对方,像个从来没见过什么世面的村姑一般局促害羞的低下头,还懦懦的往王大娘身后躲。

    “她就是新来岛上的秦柔姑娘。”王大娘朝青衣男子笑道,继而转头慈爱的看向恒蔷,“呵呵……阿柔不用拘束,这位公子是田大夫的侄儿田玉郎,我们都喊他田七。”

    “田七?”恒蔷有些忍俊不禁,心中暗暗笑了一回妙手岛上一条独特的风俗,那就是岛上的原住民都要取一味药材的名儿给孩子当小名儿,什么当归、银杏、白芷、大海、莲子、山楂、枸杞、紫苏、红花……连李忍冬的忍冬二字都是个药名,今日又遇到了个田七,完全和他的长相气质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去,真是笑死人了!

    “嗯?只有原住民才取药材名做小名。”恒蔷瞳仁微动,“我记得瑶曲曾说他是边城人士,可眼前这位是岛上二代神医的侄儿,他的小名也说明他是土生土长的原住民,难道此人不是瑶曲或是瑶曲上回根本就在骗我?”她蹙起眉头,面色不悦,真希望青衣男子不是瑶曲,因为她现在最讨厌的欺骗她的人。

    见恒蔷躲在王大娘身后低头含羞,被称为田七的男子收起了震惊的眼神,垂眸思虑一阵儿便不再盯着她,温润一笑,点头道:“秦姑娘好,恕小生刚才冒犯,因为我也才从大梁回岛不久,见姑娘有些面善,一时忘了体统,请姑娘恕罪。”听他的声音和口音,恒蔷已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确定他就是瑶曲,她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心中甚是不快,冷冷道:“是吗?小女子就住在大梁西路县的白云谷中,公子也去过那里采药吗?”

    “小生在京城呆了几年,从未去过白云谷,看来是小生认错人了,请姑娘见谅。”青衣男子抱拳躬身。

    恒蔷懦懦一笑,继续躲在王大娘身后故作局促的低下头保持沉默。

    “大梁女子怎么能是你这样的?”田大夫的口气似有些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