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失忆

曲妃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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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晌午时分,天空格外的晴朗。

    御花园内的一轮星月湖,杨柳依依,湖水澄明,一道道彩霞熠熠生辉,数千层波光粼粼相映。

    雨后的天气,一切都是那么的洁净,湛蓝的天空飘着几朵白云,温和的日光下被浸湿的鹅卵石还未完全干透,草坪上的露珠娇嫩欲滴。

    安笙坐在亭子里看着君堇夕在草坪上放着纸鸢,那样无忧无虑纯净的笑容似能彻底融入人的心里。

    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儿,这公孙淑媛咱就那么不待见呢?再怎么说也是她自个儿的亲骨肉。

    安笙不由得摇了摇头。

    半斤见也玩了有半个时辰了,上前提示了句:“娘娘什么时候过去?”

    安笙看她玩的正兴起,不忍打扰,磕着瓜子,懒散的说道:“再让她玩会吧!”

    谁料这才没一会,君雯便跑到了君堇夕那里凑热闹,似乎她也挺喜欢纸鸢。

    安笙撑着脑袋看着她们疯在一起,低语了句:“真是孩子心性。”

    不过君雯的这个年龄放在现代的确不过是个孩子,毕竟如今她才十五岁的样子。

    安笙望着天空上飞翔的纸鸢忽然被一阵风刮起,像是折断了线,放飞在了空中。

    君堇夕与君雯一路向纸鸢飞去的地方追了去。

    半斤焦急的说道:“娘娘,这人都走了,还怎么做戏?”

    安笙也没想到君雯会来,她只好起身,一同朝着她们的方向而去。

    当她一路过去看见两人时,几个奴才正拿着杆子围在一颗大槐树下团团转,取着挂在树枝上的纸鸢。

    君堇夕见母后过来,转身便朝她走了过去,怯怯的说道:“母后,对不起,夕儿不小心将纸鸢挂树枝上了。”

    几个奴才也都纷纷向她行礼,安笙淡然的点了点头,揉了揉她脑袋:“没事。”

    唯独君雯不屑的扫了她一眼,开口道:“你们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给本公主把纸鸢取下来。”

    “是。”几个奴才异口同声的应道,而后又举起手中的杆子。

    安笙刚想撩起裙摆,使用轻功飞上去,却被半斤拉了住:“娘娘,不可。”

    她这才似乎想起公孙淑媛娇生惯养,根本就不会习武,便只好对身边的婢女吩咐道:“去取把梯子过来。”

    没过一会,半斤命人取来了梯子,搭在树干上,眼见安笙欲要亲自上去,又睨了眼被挂在最上面的纸鸢,不放心的道:“娘娘,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安笙只是想着既然不能跌进湖里装失忆,那摔在地上撞了脑袋应该也能失忆吧?

    如此想着的她,果断摇了摇头:“不用了,我们家夕儿亲手做的纸鸢,本宫怕你们这群毛手毛脚的奴才给弄坏了。”

    说着,她便提起了裙摆,朝着梯子上一阶一阶的爬了上去。

    君雯对她的话纳闷,公孙淑媛这个女人几时关心过君堇夕?心里只以为是她又要耍什么花招?

    当安笙借着梯子爬到最上面时,瞅了眼离地面的距离,大概丈余高,这摔下去怎么也得摔断了胳膊。

    这代价似乎有点大了,好像没有跌在水里划得来。

    君雯见她站在上面迟迟没有动作,不耐烦的催促道:“你到底行不行啊?”

    而刚在养心殿忙完的君修冥正准备回乾祥宫休息片刻时,无意之中却看见乾祥宫外的一颗大槐树上挂着一个穿的黄灿灿的人。

    常德略显惊讶的开口道:“那不是皇后娘娘吗?怎么爬那么高呢!”

    君修冥沉了沉脸色,本以为她安静了月余,知道什么叫做收敛,这没过多久,又开始闹腾起来。

    此时,树上的安笙深呼了口气,一点一点的伸出手将纸鸢拽了下来。

    她刚将纸鸢拿到手上,准备向君雯炫耀时,却听到地上的人忽然唤道:“皇上!”

    安笙心里一颤,低下头正看见一张阴霾的脸望着她。

    虽然这种俯视人的感觉很好,但看到的是君修冥这个人,她的内心就觉得莫名的有压力。

    安笙身子不由自主一抖,心虚的收回了眼神,欲要准备下去时,脚下却踩了空。

    “啊!”她本能的发出一声尖叫,耳边有狂风灌进,而后便落入一个没有温度的怀抱。

    仅在下一秒君修冥便松了手,“砰”沉闷的声音响起,她摔在了地上。

    “啊!”安笙又是一声痛呼,伸手揉了揉似要断掉的脊背骨,哀怨的看着他,眼底尽是抑制的愤怒。

    君修冥弯如皓月的眼眸透出一丝冷意,看了眼她,拂了拂袍子,便转身离开了。

    那高风亮节的感觉简直不像是欺负了一个女人,反而又是那副救世主的模样。

    安笙真想朝他吐口唾沫,弄得她还应该感恩戴德的谢谢他出手相助似的。

    君雯走到她的身前,戏谑的笑了笑:“看来皇兄根本就不稀罕皇后呢,本公主还是劝你一句,省省那些卑鄙可耻的手段吧!别做着白日梦以为皇兄还会对你心生怜悯。”

    安笙对于她的嘲讽没有开口,任半斤将自己搀扶起来,心里那叫一个憋屈,她想装个失忆怎么就那么难?

    君雯看着她一瘸一拐离去的背影,觉得十分的滑稽,忍不住笑了笑。

    一旁的阿湘喃喃说道:“今儿的皇后娘娘可真是奇怪,若是往日,只怕早就和公主吵起来了。”

    君雯倒也没在意:“可能是因为她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吧!毕竟我母后现在也不帮她了。”

    阿湘想想,觉得也是,便与君雯离开了此处。

    回到坤宁宫的安笙吃过晚膳后抑郁的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里娇俏的脸。

    半斤原本是要去请个太医给她瞧瞧摔伤的,但她觉得没那么娇气,便推却了。

    半晌后,安笙心浮气躁的挠了挠头发:“我为什么不直接杀了公孙淑……”

    她话到一半,便被半斤捂了嘴:“如果主子真狠得下心杀了她,那就不是主子了。”

    安笙的确有些郁闷,她在现代是个守法公民,从来没想过要杀人。

    所以她也只能将公孙淑媛抓起来一点一点的羞辱折磨,对于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后应该比死还难受吧?

    正当她入神的思考时,半斤低声说道:“主子,长鸢还跪在外头。”

    安笙这才想起,她刚进宫没一会便找了个理由罚了长鸢,如此她才能将半斤放到自己的身边。

    现在她和半斤都是顶着别人的脸在宫里浑水摸鱼,不得不谨慎些,所以她便将和公孙淑媛平时接触最多的人都遣走了,这样才能更少的漏出破绽。

    安笙打了个呵欠,懒散的说道:“让她跪着吧,这个丫头年龄不大,心眼却多得很,只怕是跟着公孙淑媛都学坏了,让她吃点苦头也好。”

    半斤点了点头:“我觉着也是,长鸢以前仗着皇后,都狐假虎威惯了。”

    “嗯。”安笙魂不守舍的应了一声,一心想着公孙淑媛身边始终有太多熟悉她习性的人,如果不找个失忆的理由,那么早晚都会漏出破绽。

    眼见外面的天色逐渐暗下来,她心里仍还犹豫着要不要再去找个地方试一次?

    而后果断的起了身,结果起的太猛,脊背骨袭来一阵疼意。

    安笙倒吸了口冷气,放慢了动作,缓缓地向殿外挪去,心里将君修冥的祖宗八代问候了个遍。

    这个男人果然有摔人的毛病!

    半斤见她向外走去,连忙上前:“娘娘,这么晚了您上哪去啊?”

    安笙闷闷的说道:“消食!”

    半斤不放心的跟随在她身后:“奴婢陪您一块去吧!”

    安笙本要一口拒绝,但又想着,等会她跌入湖里,没人喊救命怎么办?

    于是点了点头,两人便朝着星月湖的方向去了。

    跟在身后的半斤像是猜出了她要做什么,问道:“娘娘,这等会你跌入湖里都没有目击者,谁相信啊?”

    安笙望了眼在月光下碧波粼粼的湖水,蹲下了身,伸手试了试水温:“还行,我说你这脑袋瓜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我跳下去后,你就大声的喊救命,目击者自然也就来了!”

    半斤刚想说可行吗?她在御花园都没见着一个人,结果就听得“扑通”一声的水声,而后便被溅了一身的水。

    安笙只是在想,如果今天晌午的时候她这么干脆,也就不用出来第二次了,所以她很果断的跳下了水。

    但她完全忽略了一点,她是真的不会游泳!所以跳下去后,什么都晚了。

    可偏偏就是这一幕,恰好落入了独自一人出来散心的君修冥眼底,他就这样站在岸边,看着在水里不停拍打水面的女人。

    半斤扯着嗓子的喊道:“来人啊,快来人啊!皇后娘娘落水了!”

    水里的安笙“咕噜咕噜”从口鼻里灌了不少水进去,如果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一定会珍爱生命,远离这样的死法。

    半斤在岸上是真的急了,眼见她的身子一点一点淹没水底:“娘娘,你不会水吗?”

    安笙在水里挣扎着,迫切的开口:“不…不会…快救……”

    半斤四处张望着有没有竹竿,嘴里喊声也越发真切:“来人啊,快来人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半晌过去,却无一人来,只因为君修冥来此处时,吩咐了常德,不许任何人靠近御花园。

    至到他看见鬼鬼祟祟的公孙淑媛,以为她又要耍什么花招,这才将她放了进来。

    其实就连他也没看懂,她究竟想做什么?她是个想不开的女人吗?

    当半斤看见不远处的柳树下站着的皇上时,踉跄的直接扑了过去,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皇上,奴婢求你,求求你救救皇后娘娘,皇上,奴婢求你救救皇后娘娘吧。”

    渐渐地,渐渐地,安笙的身子向水底沉了下去,她甚至听不清岸上的声音,只以为自己肺快要炸掉。

    当她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有人揽起了她的腰,慢慢地浮出了水面。

    常德赶来时,正看见陆地上湿漉漉的两人。

    半斤抱着安笙抽泣着:“娘娘…娘娘你可不能死啊…”

    可能是耳边的声音太过恬噪,以至于吵得她根本昏不过去,呆呆的睁开了眼睛。

    安笙猛地咳嗽起来,将腹中的水都因此咳了些出来:“咳咳…咳咳咳…”

    半斤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哽咽的开口道:“娘娘,您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啊?皇上只是政务繁忙,这才忘了来看您。可娘娘您为什么就要这么想不开?”

    安笙愣了愣,这丫头什么时候学会抢戏了?关键是把重点还说了两遍。

    君修冥至始至终却都不曾看她一眼,对身边人冷冷的吩咐道:“去请个太医过来。”

    常德使了身边的小太监去,而后便跟着他的身后离开。

    安笙见时机也到了,刻意放大了音量:“不要碰我!你是谁?”

    话落,她又捧着头痛苦的补充了句:“我怎么会在这里?这到底是哪里?”

    安笙想,失忆大概都是这个梗!你是谁?我是谁?他是谁?好吧,鉴定已失忆。

    听闻这句话,君修冥顿下了脚步,回头睨了眼正一脸恐慌的公孙淑媛。

    半斤故作一脸的憋屈:“娘娘,您不认识我了吗?我是宝儿啊!若不是因为娘娘的大恩大德,宝儿早就被司药房的姑姑打死了。”

    安笙心里感叹,司药房的姑姑就这样白白背了黑锅,眼见她向自己靠近,咋咋呼呼的又是一声:“你别过来,不要靠近我。”

    半斤也没再向前挪动,任由她靠在树旁,怯怯的看着自己:“娘娘,您这到底是怎么了?”

    君修冥眯了眯眼,眸光流转掠过她所在之处,眼底幽深似渊,温声道:“天色晚了,皇后与其在这里演戏,不如回坤宁宫换件干净的衣裳。”

    安笙翻了个白眼,好在他终于吭声了,不然自导自演,她还真有点演不下去。

    而后她抬起了一张惨白的小脸,望着他:“皇后,什么皇后?我不是皇后。”

    君修冥狭长的瞳仁里带着一抹转瞬即逝的异光,愈发高深莫测:“那你是谁?”

    安笙伸手用袖子擦了擦脸,不料袖上本就有着泥土,此时往脸上一擦,小脸也就更脏了:“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不过你又是谁?”

    君修冥眉头深锁,全身透出寒意:“皇后最好别再给朕耍花招,朕给过你很多次机会,皇后却没一次珍惜过,如今的一切,都是你自找的。”

    话落,他便一甩袖子愤然离开。

    晚风吹过,梨花如雪纷纷飘落,映得明黄的背影愈发修长挺拔,俊逸无双,像是夹杂在雪雨里里的一抹光亮,高贵又独特。

    安笙怔怔的看着他,这个男人真好看,即便是落水也带着说不出的魅惑,只是这个背影好熟悉,熟悉的就好像她在某个地方见过。

    半斤见皇上就这样走了,而自家主子还痴痴看着他的背影,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安笙这才回过神色:“回宫吧!”

    半斤瞅了瞅四周,这才小声的低语道:“娘娘,皇上好像没上当啊!”

    安笙一脸的无谓,拧着衣袍上面的水:“放心吧,只要我装作不认识你们,太医院的那群老头就不会蠢到说自己的医术不精,诊断不出来一类的话。

    所以他们段然会说本宫受了惊吓失忆什么的,总之他们一定会编出个理由来证明他们医术超群。

    到时皇上是不信也得信。不过还是要慢慢来,毕竟公孙淑媛在众人心里就是个心机叵测的女人。”

    回到坤宁宫后,太医替安笙把了脉,问过一系列的问题后,安笙自然都是摇头不知道。

    于是,次日,皇后失忆一事在后宫传的沸沸扬扬。

    时不时便有各宫的宫女过来问候,只是还和往常一样,这些人都是带着目的来的。

    安笙一直都没有什么主子的架子,所以很和蔼,依一的谢过,便回到了自己的摇椅上晒太阳。

    这些宫女看着都觉得奇怪,皇后居然没了皇后的架子,于是将情况如实汇报了自家宫里的主子,因此安笙失忆一事就这样落实了。

    永寿宫太后王氏那边也亲自过来探望了一番。

    安笙给出的反应除了她只知道自己是公孙淑媛之外,其余的皆忘得一干二净。

    王氏心里存有疑虑,便亲自传了张太医过来:“给皇后好好的瞧瞧,怎么昨晚落水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安笙倒也坦然,将手腕伸到他的面前,实则大脑在受了沉重打击或者刺激时,完全有可能面临失忆。

    只是不知道古代到底懂不懂这些?

    宫外的公孙止听闻消息后,匆匆的赶进了宫里,而此时张太医正在向太后阐述公孙淑媛的病情。

    所以安笙这次落水失忆情节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公孙止向太后行了一礼,王氏念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没过多在于礼节:“起来吧!你来了也正好,可以和媛儿好好的聊聊,说不定就能记起来了。”

    说着,鸳鸯搀扶着王氏起了身:“哀家也就不扰你们姐弟俩了。”

    公孙止躬身道:“恭送太后。”

    而唯有安笙橡根木头似的站在原地看着他跪来拜去。

    直到太后走了,公孙止才紧张的开口道:“姐姐,听说你昨天晚上落水了?”

    安笙点了点头,一脸陌生的看着他。

    公孙止有些想抓狂:“所以姐姐不记得我了?”

    安笙很执着的又说了遍这两日的口头禅:“你是谁?”

    公孙止扶额,郁闷的开口道:“天啦,姐姐你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忘记了?”

    安笙似乎逮到了一个套话的好时机,反问道:“我应该记得什么吗?”

    公孙止将那日在丽香院里商量好的,一着急便说了出来:“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投靠宁王吗?

    姐姐,你看看太后,早就将我们公孙家遗忘了。而宁王爱慕姐姐多年,姐姐何不找个对你好的人过一辈子。”

    安笙就知道,公孙淑媛肯定和宁王有一腿,原来果真是早就商量好了:“哦。”

    公孙止坦然的说道:“姐姐你就对他死心吧!你为他付出这么多,他除了给了你一个皇后的位置,还给过你什么?”

    安笙却很平淡的回了一句:“可是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付出了多少,得到多少回报,你觉得现在对我而言,还重要吗?”

    公孙止刚想再开口,却听到殿外一声太监的喊声:“皇上驾到!”

    公孙止这才不甘的闭嘴,这两日她这个坤宁宫热闹的很,时不时就有人混进来。

    安笙看着步入殿内的君修冥,妾了妾身:“参见皇上。”

    公孙止跟着行礼。

    君修冥的面色波澜不兴,淡淡地撇了一眼公孙止:“小侯爷也在,看来朕来的不是时候,扰了你们姐弟俩闲聊。”

    安笙低着头,有意的嘀咕了句:“他是我弟弟吗?我怎么不记得我有个弟弟?”

    公孙止自然也听到了,但忽略了她的话,惶恐的回道:“是微臣贸然前来,打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

    君修冥淡漠的说道:“都是自家人,说什么客套话,别拘着了,起来吧!朕听闻皇后在御花园内不慎失足落水,忘了些事,往后小侯爷可要常入宫看看皇后。”

    此番他过来不过是做做样子,毕竟公孙家的势力也是王氏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这两年公孙一族在朝廷里逐渐的被打压,但这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

    公孙止这才起身:“是,微臣谨遵皇上之命。”

    君修冥看了她一眼,目光微微一顿,凤眸中蕴了一层淡淡的薄雾:“朕给皇后带来了些补品,这些日子皇后好好的调养调养。”

    安笙只是敷衍的点了点头:“嗯。”

    她已经应付这些人一天了,早就乏了,在这宫里,这些人真是一刻都不能消停。

    君修冥与公孙止两人在她的殿内又客套的聊了一会。

    安笙在旁听得昏昏欲睡,靠在宽大的长椅上,张大嘴打了个哈欠,眼下还有着淡青色的疲痕。

    君修冥的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只觉得她的行为举止似乎忽然间变得很熟悉。

    安笙很明显感受到一处目光正直视着她,将张开的双腿立马合了上,尴尬的扯了扯唇角。

    君修冥看了她一会,施施然的起了身:“端午快要到了,小侯爷记得替朕向岳丈大人问个安,到时一起进宫过个端午。”

    公孙止站起了身,拱手道:“是,微臣定当将话带到。”

    君修冥迈步至她身前,墨染的瞳仁清浅看着她:“皇后想是受了惊吓,昨夜也没睡好,这会就让她好好的歇息吧!”

    “是。”公孙止看了眼正擦着眼角困出泪的公孙淑媛,叹了口气:“臣弟改日再进宫探望姐姐。”

    “恩。”安笙淡漠的应了声,抬眼时正好撞进一双晶莹如霞的凤目,他正带着质疑的神色看着她。

    安笙莫名的心虚,低下了头,不再抬眼。

    君修冥将她的神色收于眼底,墨眸深幽,也便与公孙止离开了坤宁宫。

    回到养心殿时,他一直回想着公孙淑媛今日的举动,眸中带了一抹沉思,少顷向常德问起:“一个人失忆了,连性情也会变吗?”

    常德哪里知道,不过如今宫里讨论的都是皇后失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事情,他也说不准,摇头道:“老奴也不清楚。”

    君修冥宽大的袖袍如流云垂落,墨眸里似有一层云雾弥漫,若隐若现,片刻,才恢复平静,提步走向了挂着的一副画像前。

    他缓缓抬手抚向了画像上女子的脸庞,喃喃念道:“你知道吗?朕总觉得你就在我身边。”

    ……

    几日后,转眼就是端午,杨沁月腹中胎儿已经四个月了,胎象十分稳定。

    这是帝王的第一个子嗣,君修冥也做足了表面功夫,赏赐恩宠不断,杨沁月顿时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而她也以为母凭子贵,越发骄纵起来,在后宫,可谓集怨于一身。

    自从惠贵妃有孕,巴结的人几乎踩破了宫门,大大小小的贺礼几乎堆满了整间屋子,杨沁月也越发得意。

    她为人奢华,更是爱美之极,即便是身怀四个月的身孕,仍然浓妆艳抹,一身的脂粉味儿。

    张太医每每摇头叹息,那些东西,多少会对腹中胎儿不利。

    但这一次,他选择了闭嘴,这个孩子左右是保不住的,他多说也无意。

    “娘娘,这支凤簪华美异常,与娘娘极是相配,今日端午夜宴,娘娘必定冠压群芳。”宫女荷子奉承道。

    杨沁月更是洋洋得意,对镜贴花,但片刻又皱了眉头。因为怀孕的缘故,肤色难免黯淡无光,一层厚厚的粉底都遮不住瑕疵。

    荷子正拿着珠花斜系在她发髻,却不小心弄疼了她,杨沁月突然来了脾气,厉吼道,“你这奴才,是要疼死本宫吗!”

    荷子吓得跪地求饶:“奴婢不敢,请娘娘恕罪。”

    “行了行了,准备好轿辇,今儿是端午夜宴,别让皇上等久了才是。”杨沁月皱着眉头丢下一句,毕竟是心腹奴才,倒也没有太过责备。

    端午的夜宴极为热闹隆重,帝王宴请皇亲国戚极文武百官,后宫嫔妃更是无一缺席,一个个精心装扮,只为能博得帝王青睐。

    主位之上,太后王氏与帝王比肩而坐,皇后与杨沁月分别坐在帝王左右,而后是各宫嫔妃以位份高低落座。

    再之后,才是皇亲国戚的位置,安笙不经意间抬眼,君宁与她视线相撞,他向她举了举酒杯,唇角依旧是戏谑的笑。

    但安笙却是冷不丁的一抖,她对他可没兴趣。

    一道道精美的菜肴被宫娥奉上,银质器具,精美绝伦,无不显示着圣朝的富庶奢华。

    此时,邻座响起了侍女红儿清脆的声音:“王妃,您看这道青莲梅子汤的色泽艳丽,味道一定是极佳的,娘娘尝尝如何?”

    “你是第一次服侍王妃吗?难道不知她不喜酸食?”君宁低斥了句。

    “红儿该死,一时疏忽了。”侍女慌忙跪地。

    “呦,宁王对王妃果真是疼宠呢,这点小事也要责备侍女一番。”主位上,柳妃柔声一笑,又对清妍道:

    “本宫看着那青莲梅子汤倒是可口,不知宁王妃可否介意让给本宫一盅?”

    “娘娘说的是哪里话。”清妍不失礼数的起身,接过侍女红儿递来的汤勺,饶了一盅给柳妃。

    柳妃尝了口,连连称好:“这味道酸中有甜,贵妃妹妹身怀有孕,一定更喜欢才是。”

    清妍自然不敢怠慢,又亲自盛了一盅,命侍女端给杨沁月。

    那青莲梅子的酸甜味儿还真是对了杨沁月的胃口,三两口下去,一盅羹汤便已见了底。

    此时殿中,歌舞升平,身披薄纱的妖娆女子踏歌而来,舞动着柔软的腰肢,赢得一片喝彩。

    而礼乐声声中,突然传来一道女子尖利的哭嚎:“啊!本宫肚子好痛。”

    杨沁月云袖一拂,桌案上的杯盏佳肴统统扫落在地。看得出她痛得不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不停滚落。

    紧接着发作的是柳妃,她倒不如杨沁月来的强烈,只是捂住腹部,不停的呼痛。

    君修冥率先来到杨沁月身边,将她打横抱起,大步向内殿而去,同时大声道:“快传太医!”

    殿内一时炸开了锅,百官交头接耳,乱作一团。

    主位上的太后王氏沉声吩咐道:“将御膳房及所有相关的宫人都监禁起来,等候宗人府调查。”

    而此时,张太医站在杨沁月的位置上,一一检查着她食用过的食物,半响后,突然道:“这青莲梅子汤中有芨芨草!”

    此话一出,柳妃身旁的侍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回禀太后,这青莲梅子是宁王妃端给我家娘娘的,还望太后给我家娘娘与惠贵妃娘娘做主啊。”

    柳妃脸色也极难看,有气无力的道:“本宫与宁王妃一向无冤无仇,王妃没有理由害我,难道是要害贵妃妹妹腹中的皇嗣吗?”

    此话一出,清妍吓得不轻,慌忙跪倒在地:“太后明鉴,臣妾冤枉啊。”

    君宁一挑衣摆跪在清妍身侧,脸色瞬时阴霾:“母后明鉴,清妍绝不会害贵妃与皇嗣。”

    站在安笙身侧的半斤突然嘀咕了一句:“芨芨草?好奇怪。”

    安笙问道,眉心微锁:“你想说什么?”

    半斤在她身侧耳边低语了几句:“芨芨草药性猛烈,但只针对孕妇而言,一旦误食,胎儿必然不保,对于普通人,充其量是让女子月事紊乱,柳妃娘娘怎么可能出现腹痛之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