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要性命也要财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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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的一年到了,祝书友们身体健康、阖家幸福、万事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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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淮水北岸。马车辚辚,战马飞驰,琴氏车队风驰电掣,速度极快。

    琴氏家主下令,乘着皓月当空之际,连夜赶路。宝鼎已经暴露,危险性大大增加,虽然阳文君不会背信弃义,但楚国朝堂争斗激烈,谁敢保证阳文君的身边没有潜伏的敌人?阳文君也有同样的担心,巴蜀隗氏与他家关系密切,隗清的到来必然引起楚人的关注,宝鼎的形迹随时可能暴露,所以他嘱咐隗清火速回国,并暗中派人一路关照,以防不测。

    宝鼎坐在轺车里,望着车外朦胧的月光,眉头紧皱,心事重重。

    唐老爹与其同车,看到宝鼎愁眉不展,以为此行不顺。于是在车队休憩的时侯,悄然与隗清换了车。隗清给宝鼎带了些干粮。宝鼎食不知味,吃了两口就扔下了。

    “你是不是担心残月?”隗清戏谑道,“既然担心她,那你离开寿春的时侯就应该带上她。”

    “她要去陈。”宝鼎没有心情开玩笑,随口回了一句。

    “她还是坚持刺杀李园?”

    宝鼎点点头,“她一门心思要报仇,这次不但有南墨为后盾,还得到黑冰的暗中帮助,她认为成功的机会非常大,不愿放弃。”

    隗清叹了口气,“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会不顾一切,这个血海深仇岂能不报?不过我觉得你无须担心,南山子和宗越肯定会掌握分寸。”停了一下,她蹙眉问道,“你为什么不直接下令放弃刺杀?你到寿春的使命已经完成,楚人很快就要在合纵一事上达成一致,这时候还有刺杀李园的必要吗?”

    “当然有必要。”宝鼎说道,“这表明大秦害怕合纵,有心阻止或者拖延合纵,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加快合纵的速度。”

    “合纵速度越快,对南阳越是不利。”隗清不解地问道,“武烈侯当真有必胜的把握?或者,太原方向的秦军主力悄悄南下了?”

    宝鼎没有说话,他担心的就是这件事。

    此趟楚都之行,算是实际意义上改变了原有的历史轨迹。历史上这次合纵无疾而终了。根据太史公在《史记》中的记载可以推测,这次合纵失败要么是败在姚贾手上,要么是顿弱的功劳,总而言之,太史公认为是纵横家们犀利的嘴皮子让关东六国的君王和权贵公卿们自掘了坟墓。历史真相到底如何无人知道,战国末期史料的缺失让后世人看到了一个无坚不摧的大秦,却忽视了关东六国事实上依旧具备阻止大秦统一的力量。只不过历史就是这样,只给后人一个匪夷所思的结果,绝对不会透漏结果背后所蕴藏的秘密。

    这次合纵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会成功,以楚军为主力的合纵大军将再一次集结中原,并向大秦发动攻击。

    历史就这样被自己改变了,但接下来,自己是否有能力击败合纵军?在过去的几十年里,自有合纵连横以来,秦军屡屡战败于合纵军,只有吕不韦小胜了一把,但仅仅是小胜而已,吕不韦根本不敢挥兵追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春申君和庞煖带着合纵大军从容后撤。

    这一次,自己能否创造奇迹,击败合纵军?如果赢了。历史轨迹将怎样发展?会不会加快统一进程?如果输了,大秦的统一大业是不是将遭受重挫?

    思来想去,这其中最大的一个变数就是齐国。

    休养生息近四十年的齐国,其富裕程度肯定居于关东六国之首,其军队武力因为近四十年没有打仗或许居于六国之末,但它军队的人数肯定高居六国之首,如此一个强大王国如果加入中土战争,那势必改变中土历史。

    历史上的齐国在战国末期坚决不参战,最后就剩下它和秦国了,年迈的齐王建做了一个“伟大”的决策,不战而降,促成了中土的统一。齐王建和他的臣僚们肯定是“统一”的大功臣,但对于这样一帮“功勋卓著”的大功臣,始皇帝却把他们全部杀了。

    在秦国的历史上,齐王建和他的臣僚们“罪大恶极”,在太史公和班氏的笔下,齐王建和他的臣僚们同样是口诛笔伐的对象。有时候想想,历史真的很滑稽,同样的事发生在不同的时代不同的人身上,结果却截然相反,像齐王建和他的臣僚们就是“罪人”,似乎他们坚持分裂、战斗到底才是英雄,而到了另外一个时代,为统一而主动投降的人则是功臣,一个个都变成了统一大业的英雄。

    齐王建和他的臣僚们如果因为自己重生而来后改变了历史轨迹,一个个都变成了坚持分裂的英雄,一个个挥舞着长剑战斗到底,那统一大业是否能在十年内完成?

    “这一仗能否取胜,关键不在我能否击败合纵军。而在于齐国是否改变国策。”

    宝鼎这句话让隗清陷入了沉思。君王后薨亡,齐国国策肯定要修改。齐国显然不愿意看到西秦一家独大,关东其它五个诸侯国现在必须联手才能抗衡西秦,由此可见西秦实力之强悍,如果齐国坐视不理,视若无睹,任由西秦逐个吞并其它诸侯国,那么将来齐国更不是西秦的对手了,所以齐国肯定要对付西秦,即使不公开撕破脸,也要借助其它诸侯国之手遏制西秦的进一步发展。

    齐国肯定是未来中土局势发展的关键所在。隗清不得不佩服宝鼎,虽然人人都知道齐国君王后的薨亡将改变中土局势,但像宝鼎这样一眼就看到其中关键的却不多。

    当年穰侯魏冉采用秦齐并称为“帝”而连横的策略,试图联合五国一举灭赵,不料苏秦由燕入齐,说服了齐湣(min)王,去“帝”号,然后齐、赵联合五国而合纵攻秦,把秦国打得狼狈不堪。接着秦、赵主谋,合纵五国伐齐,又把齐国打得差点亡国。由此可见秦、齐两国的合纵连横之策直接关系到了中土大势的发展。齐国蛰伏四十年,如今突然拔剑出鞘,未来中土必定烽烟滚滚。各诸侯国此消彼长,历史势必重写。

    历史重些了,宝鼎所倚仗的高于这个时代的全部优势也就荡然无存了,那么,未来的路就要靠宝鼎自己去走,其中的艰险困苦可想而知。

    宝鼎期盼改变历史,但他希望这种改变控制在一定范围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完全失控,这才是他害怕的原因所在。如果说宝鼎是个无知的孩子,历史就是个成熟的大人,孩子跟在大人后面。有依靠,有安全感,现在大人不在了,茫茫世界就剩下他一个,他自然恐惧,未来对于他来说就是一片黑暗。

    宝鼎为此情绪低沉,他知道以自己现在的实力可以打下一片天地,但过去他熟知历史轨迹,知道未来的路怎么走,他有信心,现在却不一样了,现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如履薄冰如临深渊,这种感觉让他畏惧,让他绝望,就像走丢的孩子,站在茫茫人海之中,根本不知道回家的路。

    “如果齐国参加合纵,六国合纵攻秦,你还能守住南阳吗?”隗清问道。

    “当然守不住,你把我当天神啊。”宝鼎叹了口气,“但如此一来,我们前期所有的谋划全部失败,只有重头再来了。”

    隗清黛眉紧皱,两眼盯着宝鼎,确认宝鼎不是信口胡诌,这才问道,“谈得不是很成功?”

    “不,很成功。”宝鼎说道,“对于他来说,进退无忧,但前提是,齐国不参加合纵,假如齐国合纵,你认为他还会信守诺言,遵照约定吗?”

    “当然不会。”隗清不假思索地说道,“大势所趋。身不由己,他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所以……”宝鼎摊开双手,无奈苦笑,“所以时间对于我们来说非常少,非常紧张。”

    隗清想了一下,柔声问道,“武烈侯有什么对策吗?”

    “马上攻打韩国,即刻攻击。”

    宝鼎用力挥动着手臂,语调坚决,把心里的不安统统驱赶。既然历史已经改变,那就重写历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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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鼎安全返回宛城,蓼园上下提心吊胆了一个多月,至此总算把心放了下来,但紧接着他们便被宝鼎的决策震惊了。

    “打韩国。”甘罗吃惊地望着宝鼎,不知说什么好,“年初咸阳已经决策打河北,现在正在催促我们向太原转运粮草,这时候你提议打韩国,大王不会答应,就连军中将率们也会一致反对。”

    “为什么要打韩国?”章邯疑惑不解。

    “三个目的,一是把粮草截留下来,在阻止河北大战的同时,为即将开始的中原大战储备粮草。其次是迫使关东人加快合纵步伐,抢在齐国参加合纵之前击败合纵军。其三,就是抢夺叶城和舞阳一带的铁矿。我们的铁矿多了,冶铁作坊的扩大才会变成现实,制兵作坊才能给我们提供更多的盔甲和武器。”宝鼎说道,“南阳这一块的财富只有这么多,我们加入进来后,不够分了,必然有矛盾,矛盾大了南阳就会出问题。当中原大战爆发的时侯,这些隐患可能给我们致命一击,所以在中原大战爆发之前,我们要把南阳稳住,稳住南阳最好的办法就是创造更多的财富,而扩大财富最直接的办法就是掠夺,掠夺的对象当然是越弱越好,无疑,韩国就是我们唯一的选择。”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语。

    “武烈侯,楚国之行是否如愿以偿?”琴唐郑重问道。这是众人最想问的问题,但碍于机密,宝鼎不说,他们也不敢问。

    “可以说与我的预期差不多。”宝鼎说道,“但有个前提,那就是齐国不能参加合纵。”

    宝鼎把形势大概分析了一下,众人这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现在掌控形势的不是南阳,也不是楚国,而是齐国。齐国保持中立,那一切好办;齐国一旦出兵合纵,那对秦国来说就是个坏消息;如果齐国趁火打劫,乘着秦国和合纵军打得不可开交的时侯,突然袭击中原,那对合纵诸国来说就是迎头一棒了。

    “如此说来,赵韩魏楚也在加快合纵速度。”琴唐抚须说道,“我们此刻打韩国,等于逼迫关东人更快形成合纵。现在就是抢时间,看谁能够抢占先机,但问题是,咸阳至今没有准备,秦军主力也在太原,一旦合纵军呼啸杀来,我们拿什么抵御?”

    众人神色凝重,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宝鼎。

    宝鼎则转目看向曝布。曝布急忙禀报,各军参加黑鹰锐士选拔的悍卒基本到齐,人数大约在七千多一点,另外乌重带着两千义渠短兵已经赶到南阳,与虎烈军正在联合演练。南阳府郡尉熊庸已经到任,现已征调两千多名地方军配合各军悍卒正在四处剿杀盗贼。

    “南阳还能征集多少军队?”宝鼎问道。

    “春耕结束后,估计可以征集一万人左右。”曝布说道,“这就是南阳一地所能征调的所有军队了,总人数大约在两万五千人左右。”

    “此事必须奏请咸阳。”甘罗担心地说道,“擅自出兵,可是等同谋反。”

    “咸阳会同意我打韩国?”宝鼎冷笑道。

    咸阳当然不会同意,再说韩国现在是秦国的附庸国,没有正当理由当然不能出兵攻击。

    “但是……”

    “找个理由。”宝鼎说道,“大家一起想想办法,找个不经咸阳同意就能发动攻击的理由。”

    “除非武烈侯遭到韩人的刺杀。”曝布笑道,“但武烈侯身边甲士如云,谁能刺杀你?这个理由似乎太牵强了。”

    宝鼎笑了起来,“谁说这个理由太牵强?当年专诸刺王僚,聂政刺韩傀,要离刺庆忌,哪一个故事不是惊心动魄?甲士如云就能阻止刺杀?”

    众人哑然失笑。当年宝鼎在代北刺杀公子隆和公子恒的时侯,也是甲士如云,但宝鼎还是一击得手。

    “等宗越回来,这事交给他。”宝鼎说道,“马上派人去叶城和舞阳一带打探军情。其他人集中所有力量,投入攻击准备。”

    众人轰然应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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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巨贾张鹿最近的心情非常差,不是因为他在南阳这一块利益上的损失,而是因为张良的到来让他深陷险境。

    利益上的损失是暂时的。从咸阳传来的命令逐渐明确,楚系与武烈侯之间的仇怨先行搁置,楚系在南阳的力量必须无条件服从武烈侯。这背后有什么交易,他一个商贾不可能知道,不过看得出来,楚系正在为未来而谋划。

    蓼园人还是非常讲公道,并没有仗势欺人,在冶铁等各个行业都是以合作为主,考虑到未来统一战争的庞大需求,南阳诸行业做得越大,商贾之间的合作越是密切,将来获利就越是惊人。实际上南阳商贾的利益不是损失了,而是随着武烈侯的到来,他们的利益预期非常好,是一个双赢的局面。

    短短时间内,张鹿等南阳商贾就从最初的忧虑、排斥到心甘情愿的全方位合作,现在甚至积极攀附蓼园了。正当一切发展顺利的时侯,张鹿家里迎来了一位客人,韩国国相张平之子张良。

    张鹿在韩国的利益远远大于他在南阳的获利,而这都是因为他出自韩国大权贵张氏宗族,因此他根本无法拒绝张氏的请求。张良要刺杀武烈侯,他需要张鹿的全力协助。张鹿没办法,只好想方设法接近琴氏,试图赢得琴氏的信任以获取武烈侯的消息。

    这一天,琴唐主动约请张鹿。

    南阳郡府采购粮食等物资是一个赚大钱的生意,这笔生意郡府委托给了封君府,而封君府委托给了蓼园四家巨贾,这四家巨贾又主动把南阳巨商拉了进来,其实说白了就是以利益换取信任和合作。南阳巨商投桃报李,在诸多行业与蓼园巨贾合作,而最大的合作项目就是冶铁。

    今天琴唐把蓼园巨贾即将联合建造的冶铁作坊设计图拿了出来,重点讲述了巨型高炉、活塞式风险和水力鼓风。鼓风技术的飞跃让冶铁炉做得更大,冶炼温度更高,生铁的质量和产量也得到了惊人的发展,而这就是利润,就是实力。

    张鹿对蓼园的冶铁技艺叹为观止,对武烈侯的胸襟更是钦佩之致。武烈侯就是送钱给他,如果合作成功,财富将滚滚而来,而他也必然可以走进蓼园,成为蓼园系的一员,但问题是,他出身韩国张氏宗族,武烈侯手下的黑冰无所不能,迟早都会查到他的老底,他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是要财富,还是要性命?抑或,两者都要?

    张鹿迅速做出了决断,他要性命,也要财富,两者都要,所以他只能出卖韩国的张氏宗族。

    “韩人要刺杀武烈侯。”张鹿语出惊人。

    琴唐略感惊愣,随即抚须而笑,“有何凭证?”

    “韩相张平之子张良就在我府上。”

    琴唐笑不出来了,他迟疑了片刻,伸手相请,“我带你去见武烈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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