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节 香消玉殒

纳纳Nana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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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尤伶深吸一口气,拼着最后一口气断断续续道!”我。。我爱错了人,恨错了人,身在这大明宫里就不该有爱恨情仇的,也罢,让我…让我能入了道门,得了永生老天待我,终究终究是不薄,让我忘却了这些人世间…

    人世间俗不可耐的情感”

    她又深吸一口气,眼神涣散开来,久久地,突然一个孱弱的声音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霜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我恨,娄恨!”她声音突然高了起来,眼睛突出来,神色吓人。

    郁致眼泪终于没忍住,还是滴了下来。她还是放不下,这人世间俗不可耐的情感,她修了一辈子,终究还是放不下!

    文睿微微一叹,将她桌上的一本《逍遥游》放在她的手里,默默念叨:“邈姑射之山,有神人居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乘云气,御飞龙,而游乎四海之外……”

    听着文睿一字一句的念声,她的脸色慢慢才平静下来,口里已经说不出话来,手慢慢握紧那书,眼睛慢慢闭了起来,神色宁和地躺着一动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郁致手巅抖地一碰她的手指,冰凉的吓人。她赶紧要叫人,文睿一摆手,道:“她既然叫了我来,我明白她的意思。她心意既然已经脱俗,便不想叫别人乱碰她身子的。我来。”

    “文睿姐……这,你不介意么?”

    文睿淡淡道:“都是习道之人,早就看开了,不在乎这些。我为她叹息,修道一直只是她逃避现实的工具而已,如今这样的收场,我心里也是叹息的。”

    郁致抹干了眼泪,对门外扬声道:“尤才人殁了,去抬了。棺木来,要上好的柳木棺材!”文睿打了水洗净了双手,然后将袖子卷起来,又回头道:“姑娘,此处煞气重,不如你先回去?”郁致心里虽然有些害怕,但因受过尤伶用经文指引她的恩惠,所以不舍得离开。

    文睿见她也不动,就开始入殓的动作。虽然她不明白入殓的步骤,但是道家需要注意的事宜她还是了解,总归比其他人粗手粗叫来碰尤伶要好。她先是用干净的帕子给尤伶抹了脸,然后将她的身子摆放平整。

    本想将她手中的“逍遥游”抽出来,但想了想,还是让她带着走助她一路清宁罢。

    整理了一会子,六局派人抬棺木来了。两个负责入殓的小太监一进来,见文睿在那里忙活就愣住了。

    郁致在一旁止住哽咽,缓缓开口道:“这是尤才人的遗集,你们谁也别碰她。”一个小太监小声道:“回娘娘,这身子好歹也要上写胭脂水粉,不然也太不好看了。”

    文睿停了手里动作,沉声道:“什么都不要,她这样干干净净的去最好。人都去了,还要来迎合活着的人做什么。”文睿难得严厉一次,郁致从没有见过她这样的样子,想必她也为了尤伶的过世而难过吧。那两个小太监登时噤多缩在一旁了。

    待文睿清理好了尤伶的身体,两个小太监就要上来抱她的尸首,

    文睿摇摇头,让他们抬了一副担架过来,自己硬是拼了一口气将她抱到担架上,才让这两个小太监抬走放入棺材中。

    眼瞧棺材就要合上了,郁致快走过去一把拉住,道:“等一会。”已经有些微弱的阳光斜照过来,远处红霞颜色映在尤伶的脸上。此时她的脸是那么的美好,就好像在睡着做一个香甜的梦。郁致低头望着她的脸,手刚想去抚一下又缩了回来,生怕坏了她“干干净净”的意思。

    她长长叹了口气,抹了抹湿润的眼角,抬抬手。一旁的两个太监缓缓将棺木合上,一步一步抬走了。

    七日后,丧礼在郁致的主持下以道门的方式简单而隆重的举行了。

    大明宫外长安城内的莲云寺中的道姑已经准备多日,上百名道姑在道场中为尤伶念“度人经”超度,使她早脱幽冥之苦。接着又进行了一系列设瞧的法师,道场里铃铛“铃铃”的声音不断,焚香烧的那烟熏得人视线都模糊了。

    郁致透过这层层厌恶看着〖中〗央尤伶的棺木,叹了一声,这样一闹腾,如何是干干净净呢。她回头看看,今日也只有碗贞陪着她来,其他娘娘一概避忌这些做法的事情,都避嫌似的躲开了。

    闹腾了一整日,总算做完法事。本来这道家的水陆斋要做七天,但文睿看了看,觉得尤伶在天之灵一定不喜欢如此吵闹,便说做足一日便罢了。

    当晚,郁致和文睿等一同来到太液池畔放水灯。传说,人死后要经过冥河,为了避免她十足陷入其中,要燃灯照亮冥河。将水灯放入湖中是一种象征。希望她能有这盏灯的照耀,一路走好。

    郁致披着大衣,手里拿着一盏做过法的莲huā纸灯,一点一点朝湖边走去。秋风卷过一片落叶,悠悠然飞入湖中,惹得一片涟漪。她一拨吹乱的发丝,慢慢蹲了下来。

    这时候,一阵稳健的脚步声传来,李雍后面跟着崔承修和银瓶过来了。

    “致儿,朕听到银瓶传话,忙处理了政务这就赶来了。”

    她微微颌首,然后转过头吩咐文睿拿了一盏纸灯给他。

    “你是天子之躯,也点一盏送送姐姐,好歹庇估些。”她淡淡地说。

    李雍接过莲huā灯,惋惜道:“伶儿真是命薄,朕记得她入宫时候身子很健朗,怎么病着病着说没就没了。也怪朕,没有早些去看她。”

    她抬起头望望他,灯笼下他的脸庞棱角分明,略微显得有些冷酷了。

    “你知道姐姐临终之前吟的是什么诗?”她幽幽地说。

    他眉头微皱,摇了摇头。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辆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霜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他心里一震顿时一股愧疚侵蚀上他的心头,他低下头,轻声说:“是朕,是朕负了伶儿。

    朕对不起她……”

    她长长叹了一声,低着头道:“若我也像姐姐一样犯了错,你会不会,………”

    “剁。!”他声音突然激动了,掷地有声道:“永远不会!”

    他一手牵起她的手,紧紧捏在掌中道:“朕对你,和对所有女子都不同!伶儿朕是喜欢过她,朕欣赏她的才华钦佩她高洁的气质,可朕的确没有对她有过像对你一般纠缠的爱恋。那是一种见不到你心肠便纠葛的生疼得爱,是一种时时刻刻想让你陪在朕身边的占有朕对你爱的热烈,爱的自私!这宫里所有女子也许都是枝头上灿烂美好的鲜huā,朕乐于在huā丛中欣赏,而只有你,朕定要将你握在手心!”

    她有些激动,可手里还握着给尤伶姐姐的莲huā灯,不免克制自己轻轻将手抽了出来。

    “李郎,我因为姐姐过世伤心的有些糊涂了。其实上一次我禁足之时就知道李郎对我的情深意委了。一切休提,让我们给姐姐燃灯罢。”

    他点点头,一旁的太监将长蜡烛拿出来,就这一旁灯笼的火点燃了两盏huā灯。

    他先轻轻将huā灯放入水中,莲huā灯在幽静的黑夜中淡然地飘在太液池上,悠悠荡荡照亮了一圈水波越漂越远,成为这黑夜中唯一的光芒。

    他望着那莲huā灯低声道:“伶儿,此生是朕负了你,愿此灯能照亮你前方的路,愿它能指引你去到你想去的地方。”

    她也弯下腰来将莲huā灯放入水中。这灯漂漂然随着水波的荡漾漂流至第一盏莲huā灯处。两盏灯挨得极近,远远望去,好似一朵闪着光耀的并蒂莲一般。

    她喃喃道:“尤伶姐姐,你对我的指引我绝不敢忘。愿这盏灯能替你照亮整个大明宫,助你从这宫里的梦魇中醒来,循着自己的轨迹走出一条道路。我心至诚苍天可表,你安息罢。”

    一阵晚风吹来将那两朵莲huā灯吹得有些晃悠悠的,好像是在回应他们的祝福。那灯顺着风的吹送慢慢一点一点远去了留下一串看不见的涟漪。远处,湖水慢慢和天上的繁星连接在一起那两朵莲huā遥遥看着,居然像两颗闪亮的繁星在一闪一闪的发着光。

    他心里这才有了些安慰,搂过她的肩膀道:“伶儿那么高洁的性子,相信一定能安心上路,以后她的忌日朕都会让人在宫里燃放莲huā灯来纪念她,你说可好?”

    她头枕在他的肩膀,点点头,柔声道:“回去罢,你肩头比前几日又硌人了,可见最近政务繁忙,又瘦了。”

    搂着她的手一紧,道:“朕今晚去你那里歇息。”

    她望了望远处的莲huā灯,淡淡地说:“还是等过了姐姐的头七罢。

    听闻奚充仪早年和姐姐一向交好,不如去她那里坐坐罢。”

    他低头望着她半响,然后亲吻她的额头一下,将她头抵在自己下巴,喃喃道:“致儿,你让朕拿你怎么办才好,人家妃子都是争着把朕往她们寝宫拉,只有你,屡次将朕赶出来,可朕还是非你不可。”

    顿了顿,他又淡淡一笑,道:“就是这样朕才喜欢。天色不早,快些回去罢,朕去颜儿那看看。”

    他的身影慢慢消失在黑夜了,如同那两盏莲huā灯一样。她再看看远处,早已分不清哪盏是灯,哪颗是星了。愿姐姐化作天上的星辰,超脱这凡俗,登上她心中的仙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