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汝究竟意欲如何?

易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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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问,我忍了十一年……岂能不问?”

    霍光笑得云淡风轻,语气平静得不见一丝波澜。

    上官桀盯着霍光一派平静之色的双眸,良久,才嗤笑一声:“尔何必再问?”

    ——霍光早已问过,也已得到了答案!

    “那是我的猜测。”霍光的回答仍然简单而且平静。

    上官桀更觉得好笑了:“事已至此,我又何必为汝释惑。”

    霍光轻轻颌首,并没有因为上官桀的话而有任何激动的反应。

    见霍光如此,上官桀反而拿不准了,拧眉盯着霍光,沉默了半晌,才道:“汝究竟意欲如何?”

    霍光微微勾起唇角,看着上官桀道:“我很好奇,少叔可悔否?”

    “悔?”上官桀冷笑重复,“有何可悔?”

    ——既然做了,他就不会后悔。

    ——后悔本就是世上最无益的事情之一!

    上官桀觉得霍光的话十分莫名其妙,不由就有些不耐了:“霍子孟,汝难道永远在十一年前活着?”

    霍光眉角一挑,对上官桀道:“若非十一年前的事情,汝与我岂会相见于此?”

    上官桀脸色一沉,刚要反唇相讥,却陡然想起了什么,顿时愣住了。

    霍光慢条斯理地对上官桀言道:“十一年前,若是一切都未曾发生,今日……”

    “那是一定会发生的!”上官桀断然地打断了霍光的话。

    上官桀盯着霍光,嗤笑一声,斩钉截铁似的说道:“十一年前,我纵然因一时之私念做了什么,也决非可以影响大局的人。”

    ——说白了,十一年前,他做了再多的事情,也只是顺势而为。

    ——再说透彻一点,他也就是干了一点落井下石的事情!

    ——那时,大局早已定了。

    上官桀一点都不后悔。

    ——卫太子死了……便是他没有天子之运!

    上官桀并不认为,自己的作为就一定可以决定太子生死!

    ——那是命!

    霍光点头,却是道:“若非如此,君以为,君何以可如此言于我?”

    ——若不是上官桀当年的作为并不像赵婕妤、李广利、刘屈氂等人那样明显,他又怎么会容忍他活到今日?

    ——或者说,若不是上官桀的作为毫不起眼,以当年先帝彻查、报复的手段,上官家怎么可能躲得过?

    霍光相信上官桀说的话,但是,他并不认为上官桀仅仅做了一些小事。

    “霍子孟!”上官桀有些恼羞成怒了。

    霍光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稍稍沉吟了一会儿,却是道:“太子行踪是汝从我家中得知的?”

    上官桀冷哼一声:“不错!”

    “汝当真欲为太子复此仇,便自杀吧!”上官桀不耐烦地摆手。

    霍光的眼神一黯,却没有接话,而是在沉默之后,对上官桀道:“少叔可知赵婕妤是何结局?”

    上官桀刚要回答,便又是一愣。

    ——从幸甘泉,有过见谴,以忧死,因葬云阳。

    ——当今少帝的生母是何结局,谁都知道。

    ——霍光为何如此问?

    上官桀有种不祥的预感。

    “汝究竟意欲如何?”上官桀再次重复相同的问题。

    他有一种感觉,不,应该说,他很清楚——十一年前的事情,对霍光而言,就一个至今都无法醒来的噩梦!

    ——如今,他一再提及十一年前的旧事……

    ——他打算如何?

    上官桀终于有些惊恐了。

    ——死亡……他已有准备!

    ——甚至于族诛……他也不会意外。

    ——霍光加诸于他们身上的罪名是谋反。

    ——大逆之罪,夷三族都可以,他有什么想不到的?

    盯着霍光,上官桀心里一阵一阵地发冷,却是硬撑着不愿说话。

    霍光也没有给上官桀答案,只是笑了笑,对上官桀道:“皇后问过君与安的丧葬事,汝等勿需忧身后之事。”

    若是之前听到这个消息,上官桀会很开心,但是,现在……

    上官桀咬着牙,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然而,霍光也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径自转身离开了。

    见到若卢令时,霍光便直接吩咐:“稍后,遣人将今日诏令告上官桀与上官安。”

    惹卢令一愣,待回过神来,却见霍光已经走到十数步外了,他连忙追了上去,低声请示:“大将军……可要为二人准备什么?”

    霍光瞥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答了一句:“什么都不要。”

    “诺。”若卢令应下,心里却总觉得忘了什么。

    跟着霍光一直走到进来时的铜栅边,刚要吩咐人开启铜栅,若卢令便想到了自己究竟忘了什么。

    “大将军……”若卢令踌躇地问道,“御史大夫……”

    ——霍光一直没有提及御史大夫。

    听到若卢令的询问,霍光好笑地勾起唇角,解释道:“御史大夫之子为其乞鞫。”

    若卢令顿时瞠目结舌,好一会儿,才因为狱吏的询问而回过神:“启栅。”

    铜栅升起,两人顺着原路回到若卢署的正堂。

    回到正堂之后,霍光才给了第二个命令:“狱中若有异,汝遣人告予谒者杜延年。”

    “谏大夫?”若卢令有些意外,但是,看了一眼霍光的神色,他便没有再说什么,而是连忙应了诺。

    此事已了,霍光便直接出了若卢署。

    沿着熟悉的宫中道路慢慢走着,霍光只觉得自己心里有一块彻底冰冻的地方被狠狠地击碎了。

    ——从当年赵婕妤说出那句话到今天,霍光知道自己再无侥幸之心了……

    ——事实就是事实……

    霍光闭上眼,脚下也踉跄了一下,随侍的卫从连忙扶住他:“大将军?”

    霍光摆开对方的手,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片刻之后,才道:“走吧!”

    这几日,霍光没有再在禁中处理政务,而是再次回到了尚书台处理一切事务,因此,从若卢署出来,霍光一行便是直奔尚书台而去的。

    然而,还没有到尚书台,霍光一行便遇上大长秋。

    大长秋郑重见礼之后,便直接道:“大将军,中宫欲见君。”

    霍光并不意外,立即便奉了皇后的诏,随大长秋从长秋门入禁中,直奔椒房殿而去。

    椒房殿的气氛很紧张。

    霍光对此也不意外。

    ——是他亲手抄了那份制书,又命人送往椒房殿的。

    虽然对这个外孙女不算十分了解,但是,霍光很清楚,自己的这个外孙女绝对不至于读不懂制书的内容。

    霍光稽首再拜之后,便有宦者在靠近皇后所在的幄帐的位置设了独榻,随即,兮君便轻声慢语地外祖父坐下。

    坐下之后,见皇后一直沉吟不语,霍光便主动开口:“中宫诏臣觐见可是有所命?”

    兮君抬眼看向外祖父,仍然沉吟子好一会儿,才道:“丞相征事任宫手捕斩桀,丞相少史王寿诱将安入府门,皆已伏诛,吏民得以安。”

    “大父何意?”

    犹豫再三,兮君还是选择了直接询问。

    霍光垂眼,语气恭谨地回答:“此句乃陈述事实。”

    “此为事实?”兮君握紧了双拳。

    “自然。”霍光毫不犹豫。

    “明明……”兮君想说什么。

    这一次,霍光毫不犹豫地打断了她的话:“此乃事实!”随即又补充了一句:“天下皆知!”

    兮君一脸愕然地望着外祖父,半晌才道:“大父说是事实……就是事实……然否?”

    “然。”霍光丝毫没有再加遮掩。

    兮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却终究只能道:“……我明白了……”

    霍光暗暗松了一口气,低头对外孙女道:“中宫素来聪明。”

    兮君不由失笑,却没有没有说什么,气氛便这么沉默了下来。

    见祖孙二人如此,殿中其它人却有些紧张了,几个侍御交换了一番眼色,最后,内谒者令走了出来,进了幄帐对皇后低语一番,随即便退了出来。

    见此情形,霍光当即便皱眉,刚要说什么,就见兮君再次看向自己,道:“大父……尊家家丞有上书。”

    霍光点头:“家赀?”

    “然。”兮君点头。

    “皆是汝外大母所遗,当上予汝矣。”说着,霍光心中不由一软,看了看皇后,终究没有再说什么训诫。

    既然是外祖母的遗产,兮君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道:“谢大父。”

    霍光点了点头,还没有从那份柔软的情绪中回神,就听兮君道:“大父,吾何时可遣私奴婢收葬吾父、吾祖?”

    ******

    这份制书到燕国时,刘旦所想到的与一般人完全不同。

    这一次,燕王将王后与姬夫人都召至明光殿。

    明光殿是燕王宫的正殿,别说诸姬夫人,便是燕王后也鲜少踏足此处。此时,被召来此处,所有女子都有些慌张了。

    ——终究到这一步了吗?

    燕王后同样心慌不已,只是当了这么多年的王后,她也自有气度。

    上了殿,燕王后力持镇定,压下所有紧张,向刘旦行了礼。诸姬夫人见王后如此,也不敢造次,跟着王后向大王见礼。

    燕王示意王后与他并座,随即将那份制书递给了王后。

    王后刚将尺一诏展,还没有看,就听到刘旦一声疾呼:“老虏曹为事当族!”

    话音未落,又是一声铿嚓之后,王后顿时大惊:“大王!”

    燕王竟是将佩剑拔了出来。

    殿中其他人仍然有些懵懵懂懂的,直到看到燕王反手将剑横架在自己的颈侧,众人才恍然大惊,离王席近的几位近臣理是直接扑了过来。

    “大王!不可!”(未完待续。)